佀鐘當庭朝文哥兒發難,未必沒有看他們南方官員不順眼的原因在。
文哥兒聽後滿臉沉思。
丘濬見狀不由問道:“你又在琢磨什麼?”文哥兒摸著下巴說道:“我去了趟河西走廊,感覺那邊十分親切,打心裡把它當成我的第二故鄉!那我能不能算半個北方官員?”
丘濬:“…………”
丘濬無情地戳穿文哥兒不管上哪都能多一個故鄉的事實:“你的第二故鄉不是小時候就認了許多個了嗎?”
這小子以前怎麼說來著,老師的故鄉就是他的故鄉,四川成都是他四分之一故鄉,湖南茶陵是他四分之一故鄉,南直隸蘇州也是他四分之一故鄉。連他們廣東瓊州,他也口口聲聲說覺得跟故鄉一樣親!
文哥兒振振有詞:“都是大明人,分那麼清楚做什麼?”
我叫王小文,我來自大明,兩京十三道全是我的故鄉!
丘濬根本懶得再搭理他。
文哥兒隻能溜溜達達地回家去。
他從丘濬這兒了解了億點點官場舊聞,隻能在心裡感慨表麵上風平浪靜的朝堂過去也曾經有過一次次明波暗湧。
晚上文哥兒就認真研讀散曲集,現學了幾首據說在山東很流行的曲兒。他還在裡頭看到了九年義務教育必背課文,《山坡羊·潼關懷古》。
他一瞅,作者張養浩,山東濟南人,對頭,他就學這人的曲子,一準練出比佀鐘還鏗鏘有力的嗓兒!
到那時候吵起架來肯定朝野內外無敵手。
文哥兒研究得分外積極,準備等明天運灰結束就找王九思他們討教。
佀禦史不教,他自然有人教!
王華臨睡前瞥見文哥兒房裡還亮著燈,不由又過去找他談了會話,嚴肅地告誡他以後不要再偷奸耍滑,更不要忽悠太子一起躲懶。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你,你就沒點自覺的嗎?
文哥兒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曉得了,以後乾壞事絕對會找人幫忙放風。
王華氣得不輕,結果餘光一掃正好掃見了文哥兒手頭的散曲集。
更氣了。
“你大半夜不睡覺就看這玩意?!”
王華含怒質問。
文哥兒道:“明兒要去運灰,我這不得找點東西路上消遣消遣。”
他向王華表達了自己對佀鐘那把好嗓兒的羨慕,認為自己也應該從小開始練起,否則以後再要在朝會上對質(吵架),他從氣勢上就比不過彆人!
王華:“…………”
王華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和這小子計較,免得氣壞了身體。
敢情你小子根本不打算收斂自己的行為,反而還準備練出把好嗓兒和人吵架是吧?!
文哥兒仿佛看不出他爹已經是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還積極地和王華分享自己暢讀張養浩作品的感受:“原來他寫了這麼多首《山坡羊》,從洛陽一路懷古到潼關,這創作欲簡直和三先生一樣旺盛!”
王華道:“你自己出去玩不也從京師寫到江南、從天津寫到甘州?”
文哥兒一琢磨,發現他爹說得沒錯,他也寫了老多!
“這叫耳濡目染,我跟三先生學的!”文哥兒理直氣壯地把鍋推給李東陽。
第二天一大早,文哥兒就胡亂哼著首張養浩的《沽美酒》準備出城挨罰去。
不想他還沒出家門,就見他哥也跟他一樣穿了身方便乾活的粗布麻衣。
文哥兒眨巴一下眼,問道:“哥你這是準備去做啥?”
王守仁很講義氣地說道:“上次我被罰去運磚,你不是陪著我去嗎?這次你挨罰,我也跟你一起去,咱早點把你那份活兒乾完早點回來。”
文哥兒頓時警惕起來:“你不會也喊了夢晉兄吧?”
王守仁抬手可著勁揉搓文哥兒的腦袋,說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文哥兒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你是”兩個大字。
王守仁氣道:“我有必要換上這衣裳跟你一起去?到時還不是咱兄弟倆一起入畫?你當我喜歡跟你去吃苦嗎?”
兩人正說著,王守儉也出來了,身上也是一身粗布麻衣,三兄弟這麼站一起倒很有點農家少年的感覺。
王守儉不是多話的人,隻對文哥兒說道:“我也陪你去。”
王守仁見休沐日鮮少出門的二弟也這麼講手足情誼,馬上公平公正地抬手擼了把二弟的腦袋,樂道:“咱兄弟幾個這就去把活給乾了!”
三兄弟便趁著兩個弟弟妹妹還沒發現,風風火火地一起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