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端午玩了一整天,活力再充沛也受不住,今兒便準備不出去了,在家寫寫信看看書。他都十六歲了,要臉的,若是回京被他大先生考校時答不上來豈不是很丟臉?
朱厚照倒是個閒不住的,昨晚明明玩到挺晚才睡下,今兒一早又跑神機營去了,應當是好些天沒跟著神機營的人研究火器彈藥覺得渾身不舒坦。
按照規定,端午前後天東宮與藩王都不用上課,朱厚照這是逮著空跑去玩個儘興來著。
朱厚照對練兵興致這般濃厚,文哥兒一時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朱厚照還算是個聽得進勸的太子,問題應當不大。
文哥兒正拿著本書隨意地翻看著,徐經就過來了,進來時還一臉猶豫地看了眼在旁幫著磨墨的小內侍。
謝豆他們都要回鄉說親了,文哥兒看著金生也老大不小,就問他是怎麼個考慮法。
若是想考個功名再娶妻,現在就得開始籌備應試諸事了,要不然難道當真要拖到十好幾再成家立業嗎?若是想先娶妻便得開始相看了,周圍人都成親生子了,就他一個光棍杵著算什麼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翰林官苛待自己奶兄。
反正這次太子南巡,文哥兒沒讓金生跟著,讓他好好做個決定。
文哥兒平時本就不太讓人近身伺候,頂多是需要人在外幫忙跑跑腿,金生沒有來,他也沒找旁人隨行。
隻要兜裡揣上錢,上哪兒沒有人幫忙跑腿啊?大不了他借東宮的人手一用,他與穀大用他們都是十來年的老交情了,挪個人來用用著實再簡單不過。
當然,最後還是朱厚照見他好好一個六品翰林官身邊竟連個磨墨的書童都沒帶,特地叫穀大用撥了個機靈的小內侍到文哥兒身邊伺候。
為了這事兒,朱厚照還嘀咕了幾句:“太虧了,不僅要給你發俸祿,還要倒貼人給你用!”
文哥兒得了便宜,便不在意朱厚照這些話了,甚至不去分辨自己的俸祿是朝廷統籌發放的。人生在世,最要緊的就是臉皮得厚!
隻是到了出門時,他還是習慣誰都不帶,隻覺喊上兩好友在外頭溜溜達達更自在。
見徐經似乎有什麼要緊事要說,文哥兒了然地讓旁邊伺候著的內侍先下去,邀徐經坐下說話。
徐經見文哥兒哪怕暫住東宮也是從容自若,一顆心也安定下來。他掏出唐員外給的帖子呈給文哥兒,簡明扼要地給文哥兒介紹了幾個與會者的出身與家底。
這一個兩個都是金陵這邊排得上號的豪商巨賈,地方官赴任後首先便要與他們打好關係。若是單論財力,他們可能沒有占著鹽業生意許多年的陝商、晉商豪橫,可他們在江南深耕多年,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身影,經營起來的家業可謂是攀枝錯節。
就拿這書坊來說,金陵那些書坊大多叫什麼“富春堂”“世德堂”“文林閣”,乍一看去毫無關聯,實際上你仔細一打聽就會發現,好家夥,老板全部姓唐。
無非是家族裡一個人在某個行當站穩了腳跟,便會把族親都拉進來乾這一行。
技術是現成的,銷路是現成的,連人才都能相互流通,可不就先富帶後富、共奔富裕路嗎?
唐員外就是這樣一位角色。
偏偏他這樣的還是那夥人裡頭比較說不上話的,其他人的家底有多豐厚就可想而知了。
文哥兒還是頭一次被這麼多肥羊——哦不,富商主動找上門,且還是這種擁有壟斷式家族產業鏈的富商。許是他從前年紀太小了,即便坐擁兩個閣老老師也沒有人敢從他這邊下手。
再看這些人請客的由頭,居然都編得有模有樣,比如唐員外就說想翻刻他的書稿做成文集。
其他人也都是有事相求。
人家這般誠懇地想宴請他,他若是不去卻是有點不近人情了。
文哥兒笑道:“彆的日子說不準,今兒我倒是挺清閒,就是不知他們今天能不能湊一起。”
徐經得了文哥兒這話,馬上去與那唐員外講了,兩邊敲定好時間。
唐員外一麵派人去通知其他人,一麵吩咐人張羅席麵,忙碌之間還不忘命人駕輛車馬去宮門外候著,務必要妥妥當當地把人接過去。
另一邊,朱厚照在神機營玩得非常開心,還跟著拆卸組裝了幾支火器,隻覺這玩意頗為奇妙。他意猶未儘地把手裡的火器放下,正遺憾自己不能玩實彈,就見一臉猶豫的楊玉過來了。
因著楊玉也算是東宮舊人了,所以即便他上頭還有個哥哥也破格混到了錦衣衛編製,現在依然跟在朱厚照身邊辦事。
上次大夥一個不注意,就出現文哥兒親自下水救人的事兒,是以朱厚照回到南京後便派了幾個人輪流跟著文哥兒,省得文哥兒一個不注意又乾出點什麼不該乾的事來。
沒想到人才剛派出去沒兩天,楊玉就收到那邊遞來的消息,說是文哥兒被人邀請出去了,情況有點不對頭。楊玉與文哥兒也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隻不過他到底是朱厚照的人,出了這種事他也不能瞞下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