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常年兜比臉還乾淨,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視金錢為糞土的高尚人。
隻是在他看來種子是貓貓給他捎來的,推廣是趙淵和元思永他們一步一腳印去落實的,他本人並沒有付出太多的努力。頂多也就是他與東宮相熟,許多事進行起來會便利一些罷了。
所以隻要有機會邀賞,他都首先考慮把元思永他們的名字提上去。
即便沒能升官發財,他其實也不是全無所獲,若是沒有過人的聲望,他哪能以十幾歲的年紀在朝堂中站穩腳跟?於他而言,現在這種狀態是最舒服的。
錢麼,花完想辦法賺就行了,左右他也就喜歡吃,且不一定要吃山珍海味。
官麼,實際上也不必升太快,他這個年紀就已經在翰林院與詹事府混了六年資曆,再過三年馬上能原地升成從五品的侍讀學士。
十九歲的侍讀學士,十九歲的五品官!
這已經夠顯眼了,要是再越級升上去,那都察院估計又該把他列為重點觀察對象!他可是老老實實乾了好幾年,才擺脫都察院那群禦史的關愛。
尤其是戴銑他們這些家夥,休沐日時常跑來跟他一起吃吃喝喝,乾活時又摩拳擦掌盯著他、看他有沒有行差踏錯。真是一點同科情誼都不講!
所以文哥兒現在除了不能儘情出去玩耍以外,感覺彆的事都挺舒心。
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應該是成婚時可能沒攢下啥錢,但是吧,時下又不講究分家,聘禮什麼的都該是家裡給出的,他隻需要當個無憂無慮的新郎就可以了!
至於成婚後日子怎麼過,文哥兒暫時還沒去琢磨。左右衣食住行也都花家裡的,他隻需要想辦法賺點零花就差不多了!
啃老就是這麼快樂!
文哥兒樂滋滋地去與謝豆他們會合,看看謝豆和洪楩相處得怎麼樣。
謝豆平時都是認真讀書,玩耍隻跟文哥兒他們玩,話本看得比較少。這次他跟洪楩去了趟蘇州,聽著洪楩與顧元慶他們暢聊古今文學,隻覺不管喜歡什麼東西,隻要肯花功夫去鑽研都是很了不得的。
怕是翰林院的讀書人都沒有洪楩他們對話本了解得深。
他們都才十幾二十歲的年紀啊!
洪楩有時候看書看入神或者和顧元慶他們討論上頭了,都會把謝豆晾一邊老半天。謝豆從來不會氣惱,每次都自己找書看或者習字寫文章,從不會感到不耐煩。
洪楩就沒見過謝豆這麼好脾氣的人。
等謝豆表達對他們這股子鑽研精神的佩服之後,他更是恨不得馬上把謝豆帶回杭州去給自己當小姑丈。旁人都說他被他爹帶入歧途,但他是真的覺得整理這些散失在各處的話本很有意思!
一心撲在科舉上的讀書人對這些閒書雜書不屑一顧,他們卻覺得每次淘到一本佳作都會快活一整個月,恨不得把它介紹給所有人。
不能用來考科舉的書便沒有用處了嗎?
很多酸儒都是這麼說的,謝豆卻認為他們認真去收集整理話本也是非常有意義的事,非常讚同他們堅持下去!
這樣好的謝豆豆,一定得是他的小姑父!
謝豆還不知曉自己的真誠已經把洪楩徹底打動了,見到文哥兒後非常高興地開始分享蘇州之行的見聞,這個過程中自然又把洪楩他們猛誇一遍。
文哥兒聽得津津有味,眼瞧著洪楩看向謝豆的眼神都亮到不行了,他才朝洪楩擠了擠眼,示意他一會可以把來意講一講了。
洪楩便鄭重其事地張羅一個酒樓雅間門請文哥兒兩人去吃頓好的。
謝豆對他們的眉眼官司一無所覺,還很替洪楩的錢袋子著想:“我們三個人不必這麼破費,隨便吃點就成了。”
洪楩立刻說道:“要的,要的,我有樁頂要緊的事和你講。”
謝豆有些納悶。
他們一路同行這麼多天,路上有那麼多機會可以講,也沒見洪楩提過什麼要緊事要說。怎麼現在回到杭州與文哥兒會合,洪楩就突然要鄭重其事地請他吃飯?
文哥兒聽到有蹭飯機會,一把撈過滿心疑惑的謝豆豆,直接把人帶上了雅間門。
三人很快便坐在臨江的窗邊吹著涼風喝茶。
這回輪到洪楩給文哥兒擠了擠眼,意思是“我該怎麼開口好”“要不你先幫我搭個台”。
文哥兒啜了口茶,看了眼旁邊的謝豆。
彆的不說,謝豆豆的長相隨了爹,瞧上去一等一的俊,眼下又正是最新鮮水嫩的年紀,哪家小娘子看了能不心動?所以早前得知他婚事談不攏,文哥兒還有點兒吃驚來著。
現在看來應當是命運要給他留段更好的姻緣!
文哥兒問謝豆:“心情好點了嗎?接下來是不是要回餘姚去繼續相看?”
一聽到相看,謝豆這幾天的好心情又沒了。他連一見麵就跟人交朋友都做不到,更彆提一相看就跟對方議親結為夫妻。
謝豆有些鬱悶地說道:“……應該是吧。”
文哥兒道:“那得你再走一趟杭州幫忙送美蔭回去。”
美蔭是洪楩給自己起的彆號,原因在於他爹是個杜甫狂熱愛好者,他還沒到加冠的年紀就給他起了個字叫“子美”,他實在不好意思自稱“洪子美”,隻好改了個彆號對外稱“美蔭”,取得子美蔭佑之意。
謝豆自然一口應下。
洪楩在旁忍得有些著急了,聽文哥兒已經把話題引到這兒,他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要不你先寫信回餘姚讓家裡先彆急著給你安排相看。”
謝豆聽出點不對來了,轉頭看看文哥兒,又轉頭看看洪楩。
洪楩索性一股腦兒把事情囫圇著給謝豆講了。
當然,他隻說了家中有個適齡的小姑姑,沒說是他小姑姑自己相中謝豆的。眼下婚事還沒說成呢,總得給他小姑姑留點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