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哥兒小時候總在為他爹操心,因為他爹總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要他教。
他爹還特彆懶,特彆饞,特彆窮,簡直渾身都是毛病。
可是修哥兒還是很喜歡他的笨笨爹。
後來回到京師,修哥兒才知道他爹根本不笨,他爹可厲害了。
但是該操的心一點沒少。
因為他爹很多時候真的很不靠譜,不管是三十歲的爹、四十歲的爹,看起來都不怎麼靠譜。
自從前幾年他爹和皇帝陛下第一次溜去天津玩、堂而皇之地翹過班以後,事態頓時一發不可收拾。都察院群情激奮,彈劾奏本雪花似的飛往內閣,也拴不住他那脫韁野馬似的親爹和皇帝陛下。
他爹聽到“脫韁野馬”這個評價後還樂嗬嗬地跟皇帝陛下說:“陛下您屬豬的,應該是脫韁野豬。”
當時他們在邊上聽得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爹怎麼敢這麼和皇帝陛下說話。
偏偏對上彆人頗有威嚴的皇帝陛下,在他爹麵前卻很隨意,聽了他爹的話後根本不惱,反而還回了一句:“你屬猴的,應該是脫韁野猴。”
兩個人說完後就哈哈大笑。
都察院見實在拿這兩個混蛋爹沒辦法,隻好把目光投向太子,每天堅持不懈地規勸太子好好學習如何處理朝政,千萬不要學他那不靠譜的爹。
修哥兒也有幸成為盯梢對象,他考中狀元的時候,都察院現任一把手戴銑親臨進士恩榮宴喝了幾杯。
酒意上頭以後,戴銑這位前輩就拉著他的手抹了一把辛酸淚,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你可千萬不要學你爹啊”。
因為戴銑彈劾他爹彈劾得太狠了,一開始修哥兒還以為戴銑和他爹有什麼仇怨,還是讀了他爹早期的作品和書信集以後才知道戴銑居然和他爹是同年進士,早年他們關係好得不得了,戴銑還與他爹一同去過西北種地來著。
不過他爹在朝三十多年,如今這朝中壓根沒幾個是和他沒關係的人。
“王黨”聲勢這般浩大,也難怪不少人對他們多有非議。
好在皇帝陛下似乎沒有懷疑過他爹,他和太子見證他倆吵架是有一次他們為了下次誰留守京師相互拍桌子,一個說你上次去過了這次不許去了,一個說去的地方又不一樣怎麼能算數。
他們吵了半天以後決定那次還是兩個人一起走算了,接著兩個人又為這次去哪兒吵了起來。
皇帝陛下對他爹最不滿意的就是他爹但凡去遠的地方就不許他去,比如他爹有次跑去雲南玩了一圈,還要寫信給遠在京師乾活的他們活靈活現地描述他怎麼攆豬上山找豬拱菌!
若不是皇帝陛下有時想出去打個小仗(主要是巡察邊防)的時候他爹沒興趣跟著,偶爾也會良心發現地表示自己自願履行留守職責,說不準皇帝陛下就要翻臉了。
反正吧,該吵的一次都沒吵,不該吵的天天吵。
這大概是很多人無法理解的君臣關係吧。
這天一早,修哥兒出門去上朝。
他爹昨兒議事晚了,在內廷的詹事府那邊留宿,一晚上都沒回來。這事兒在皇帝陛下登基以後時不時會有這麼一次,所以早上沒見到他爹的時候修哥兒也沒太在意。
結果進了宮才發現,今天負責上朝的是太子!
下朝後太子就把修哥兒喊了過去。
兩個人相顧無言好一會。
沉默,是今天的紫禁城。
“我爹又跟陛下一起跑了?”
修哥兒先開了口。
太子沉痛點頭:“沒錯。”
自從自己過了十五歲,太子每晚睡覺都不太踏實,生怕一覺醒來就被高忠來一句“殿下,陛下他昨晚給你留書一封”。
不是他把自己父皇往壞裡想,而是他父皇真的乾了這樣的事,並且還美其名曰“鍛煉你的應變能力”。
謝謝,真的有被鍛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