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鬼坤心平氣和。
底線就是這麼一步步倒退的。
寵愛的習慣也是這麼一點點養成的。
小棉寶領命,興致勃勃地帶著鬼崽崽一邊找媽媽一邊聽故事。鬼崽崽吸收了代理爸爸的鬼氣,和這裡的厲鬼沒有兩樣了,她可以帶著他不緊不慢地找媽媽。
大梧桐樹下,嬌嬌弱弱的阿姨訴完苦後,完全被其他的厲鬼接納了,它飄來飄去,特彆喜歡這個有同類的地方,雖然有些荒涼,但大梧桐樹已足夠裝飾第四重厲鬼界。
大梧桐樹下,一個大音響裡循環播放找媽媽的消息,到了大音響休息的時間,小棉寶掏出她委托黑霧從遊樂園摘過來的花花放到桌子上,還用白色絲綢鋪了桌子,讓花花看起來更漂亮。
物以稀為貴,在遊樂園隨處可見的野花在這裡就是寶貝,很多厲鬼聚集了過來,它們認識眼前的這兩個崽崽,前些日子帶著鬼王警告的氣息,現在沒有了,但因為已經受到了鬼王的警告,即使兩個崽崽弱的不敵它們一根頭發絲,它們也不敢搶。
小棉寶開張做生意,用三朵花換它們給她講它們的故事。
不是所有的厲鬼都像探花娘那樣願意坦露自己以前的事情,走了一些厲鬼,更多的厲鬼留了下來。這些留的厲鬼都有堪稱戲本的人生經曆,不然也不會被刺激成厲鬼。它們以前不說是因為沒人聽它們說,現在小崽崽想聽了,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兒,現在早放開了,該報的仇它們也給自個報了。
濃霧從遊樂園摘回來的野花全換了出去,濃霧還去遊樂園又摘了兩撥,這裡厲鬼對花兒的喜愛不比小棉寶對糧食的喜愛少。
小棉寶掏出小本本聽故事,不是所有厲鬼都有探花娘的口才,它們講述的平平無奇,還要在小棉寶的不斷追問下補充細節,這個過程很消耗精力也挺枯燥的,鬼崽崽蹲在一邊無聊地玩泥土。
兩個厲鬼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後,小棉寶知道這樣不行,太浪費時間了,她沒有要學習很多知識,還要抽空去遊樂園裡看她的大玉米、去巨獸大陸裡看她的麥田和稻田。初次之外,這裡的陽光充足,而且這裡的厲鬼指甲能變長還很堅硬,適合挖紅薯和花生這樣長在土裡的植物。她想在這裡考查一圈後,找適合的地方承包土地種紅薯和花生。
也許她還能在這裡種西瓜,爸爸媽媽給她放在小院子裡的西瓜快被她的代理爸爸偷吃光了,代理爸爸以為她不知道。她知道的,黑霧就是代理爸爸,代理爸爸就是黑霧,黑霧偷偷卷走的,都是代理爸爸吃掉的。她鼻子很靈,她聞見了棺材裡的西瓜味,隻不過代理爸爸送了她小披風,給她布娃娃接了頭發,她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爺爺說了,有時候難得糊塗。代理爸爸喜歡在她麵前裝的又酷又冷,還說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為了代理爸爸的麵子,她不揭穿了。代理爸爸喜歡吃西瓜,她是個孝順的好寶寶,她得給代理爸爸種點西瓜。她有西瓜種子,這裡的充足的陽光能夠讓西瓜長的又大又甜,但種西瓜需要很多水,她需要好好地找一個靠近水的地方。
她的事情好多的,不能把時間花在聽故事上,這是不對的。聽故事隻是個消遣,不能耽誤了正事。
小棉寶捧著一束花,找到探花娘,請她來整理故事然後講給大家聽,增加厲鬼的業餘愛好。
探花娘正有此意,它也覺的這裡的娛樂活動太少了,這裡的厲鬼不是修煉就是睡覺,枯燥乏味來。它是個熱鬨的人,它在人界的時候,周圍隻有它一隻鬼,它隻能入孩子的夢裡說說話,但又不能總去孩子的夢裡打擾孩子休息,要不是還能看看戲本子自娛自樂,它早就被悶壞了。來到這裡,全是能看見它能跟它說話的厲鬼,它要讓它們和它一樣燥起來。
探花娘滿身的勁兒,柔柔弱弱的氣質和長相完全配不上她如火一般的性格,它對著鏡子捏來捏去,捏出一個雌雄莫辨的英氣臉。這個長相更有利於它說書先生的職業發展,能扮男人,還能扮女人。現在的厲鬼界的文娛發展還在初步階段,步子不能跨的太大,否則容易跌倒。它先發展故事,等到厲鬼們養成了聽故事的習慣,它再挑幾個好苗子來代替她找故事,這個時候它就能夠省出時間來搭戲台子拍戲。這就是小崽崽告訴它的職業發展規劃。
這樣一個職業規劃,保證她上百年都不會寂寞無聊了。在這裡待上個百來年,差不都也到它投胎或者魂飛魄散的時間了。
探花娘立馬行動起來,並拿走了小棉寶記錄的兩個厲鬼故事,回去進行再創造。它講故事是奔著真實走,不過加一些更生動的詞彙和一些心理描寫。這樣能讓聽客們知道這些故事裡其他角色的心理活動,畢竟厲鬼講述的故事都隻有它的心理活動,沒有其他人的心理活動。講故事不難,講好故事不容易。
探花娘接了活兒,小棉寶給了鬼崽崽一套化妝品玩。
這裡厲鬼們的審美出現兩極化,一部分和她一樣的審美,另一部分是認為越嚇人越美,鬼崽崽每次都盯著這些厲鬼看,滿眼的羨慕。
媽媽告訴她,大自然包容每一個千奇百怪的小生命,呀呀鳥認為圓嘟嘟是美的,小金烏認為金燦燦是美的,小醜龍認為黑黢黢是美的,她要尊重它們的審美。
她尊重鬼崽崽的審美,讓鬼崽崽去打扮成它喜歡的模樣。
鬼崽崽得了化妝品,一有時間就拿出來在它的臉上塗抹染料,這些化妝品成了它最寶貝的東西,睡覺都要抱著。
厲鬼界有九大區,小棉寶在每個區裡都放了一個大音響,循環播放找媽媽的消息,讓鬼崽崽媽媽收聽到消息後來到失心街大梧桐樹下領崽崽。
又過去了幾天,鬼崽崽在給自己畫恐怖妝,一旁的小棉寶在寫字背詩時,一個麵容憔悴的女人急匆匆地飄了過來,看著滿臉紅紅綠綠的鬼崽崽,輕聲,“義義?”
聽見熟悉的聲音,鬼崽崽猛然抬頭,驚喜,“媽媽!”
鬼崽崽撲向媽媽。
女人擦它的臉,“怎麼畫成了這個樣子?差點沒有認出來你。”
鬼崽崽讓媽媽擦掉它臉上的口紅,“媽媽不喜歡嗎?”
女人:“你想讓媽媽開心才這樣畫的嗎?”
“嗯。”
“那媽媽喜歡你乾乾淨淨的。”
“那以後不畫了。”
母子團聚,執念消散,女人把一塊梧桐木牌給小棉寶,“第九區應該適合種植紅薯和花生,你說種植條件都滿足,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你去看看。這個木牌是區長木牌,第九區是我的地盤,我對它們都有恩,它們看見木牌後會聽你的話。”
小棉寶接過木牌點點頭。
女人笑一下,“其實也是借花獻佛,整個審判獄都是鬼王的,第九區不屬於我,我能給你的是第九區裡厲鬼欠我情。”
小棉寶:“它們能幫我種田,已經很好了。”
女人笑的更真切了,“謝謝你照顧義義。”
小棉寶:“應該的,它也是我的崽崽。”
女人宛若被摁在了笑穴上,牽著崽崽跳入吸月盤時都還止不住笑。
探花娘整理一下鬼崽崽媽媽的事情,感觸頗深,放下其他厲鬼的故事,先講鬼崽崽媽媽的故事。
鬼崽崽和鬼崽崽的媽媽是被前夫從醫院樓頂推下去的。
鬼崽崽媽媽十六歲遇見前夫,兩人上同一所高中,讀同一所大學,又進入同一個單位,兩人形影不離,旁人都羨慕他們兩人的感情,而鬼崽崽媽媽也沉醉在這樣平穩的小幸福裡。
他們的愛情自然而然地過渡成了親情,這是絕大多數夫妻都會形成的家庭模式。她也以為他們兩個和他們見過的長輩那樣白頭偕老。她的以為不是他的以為,他墜入瘋狂的愛河裡,在他三十五歲,感覺自己失去了青春活力的時候,他對一個比他小十五歲的女孩子動心,也許是那個女孩子長的好看,也許這是他對青春緊抓不放的方式。
鬼崽崽的媽媽不同意離婚,孩子生病在醫院,她肚子裡還懷著第二胎沒有收入來源,無論是為了孩子的高昂醫藥費,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不同意離婚。她認為這種癡迷隻是一時的,過一段時間他對這個女孩的感情就會淡化,就如他和她當年那樣,當年他對她更癡迷。
高昂的醫藥費讓他想要逃避,女孩子對他似有若無的撩撥讓他瘋狂。離不了婚,他就把房子賣掉,讓鬼崽媽媽流落街頭。房子是他的婚前財產,他有權利賣掉。而鬼崽媽媽當時付的裝修費已經沒有了證明,當時的毫無防備成了現在紮向心臟的利器。
鬼崽媽媽被地痞流氓差點擄走時,她的一個閨蜜及時趕到,從地痞流氓嘴裡問出了雇傭他們過來的人,就是這個男人。
在這一夜,她受驚嚇,孩子沒有保住,她的大兒子也被醫生宣判還有最後的一年。第二天,她和他離了婚。後來的半年,她滿足兒子的一切願望,兒子想去電視上的迪士尼,她就帶兒子去看。兒子想吃冰淇淋,她就給兒子吃。到兒子必須要接受最後一台手術,她抱著昏迷的兒子來到樓頂,再喊來前夫。
她和前夫從是十六歲到三十五歲,他了解她,她更了解他,她知道如何用話激怒他。
“在高一,你和後桌放學後打架,砸壞了班主任的杯子,班主任第二天來問是誰砸壞的,你不說,你後桌是他砸壞的。你看出來嗎,你從這個時候就輸給了你後桌,以後,你一直在輸。你後桌現在已經是市長了,而你還是一個公司裡的小職員,成為了部門主管又如何。你是全國第一的名牌大學畢業的,你看看你現在,你再看看其他同學。他們比你混的都好,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懦弱!你是孬種!”
“不!我不是!”
“你惱羞成怒了是不是?你不僅是個孬種,你還沒有責任心。凡是和你一同工作兩年的人都不會願意讓你這樣的人當領導。這就是你到三十五歲才坐上主管的原因。你看看你周圍的主管,你是年齡最大的。你以為你是憑本事坐到主管位置的嗎?不是,是因為你是公司最大股東的舍友,那個最瞧不起你的舍友。”
“不可能!!!”
“你可以去看看,或者問問你的上司。哦,我差點忘了,你是孬種,你不敢。你現在除了錢,什麼都不是。你的這點錢不夠你的小情人花吧,不然你的小情人不會隻吊著你而不肯嫁給你。你恐怕不知道你的小情人在外麵還有幾個大款,他們可比你給的多。當然,等你的小情人在外麵玩夠了,也許就會嫁給你這個老實人了。我想,你跟你的小情人一塊住了半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頭發是綠色的,畢竟細心是你唯一的優點了。你一直裝糊塗,我和我的朋友們也不意外,畢竟你是懦夫,所有人都知道的懦夫。”
盛怒下,他失去了理智,把她推下了樓,而看見了他推人的鬼崽崽,也在他恢複理智後推了下去。
探花娘補充鬼崽崽媽媽沒有說出來的心理活動,“崽崽媽媽就是想讓他推她下去,這樣他會進入監獄,鬼崽崽能拿到他的錢做最後一個手術。至於為什麼要帶崽崽上樓,是她知道他兒子即使做了手術,也活不下來。她矛盾地幻想著兒子隻要做了這個手術就能活下來,又理智地知道兒子活不下來。矛盾下,她帶著兒子上樓了,讓他父親做出選擇。他父親把他推了下去。”
後來,崽崽媽媽的閨蜜們送他進了監獄。在獄中,他見不到那個女孩,他自以為的愛情慢慢散去,他開始留戀以前的小幸福,那個時候,他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他受到挫折,妻子會安慰他鼓勵他,他一回到家,孩子就會撲向他的腿,妻子端上清淡健康的飯菜。他為什麼變成了這樣呢。也許是他懦弱,不敢麵對兒子的病情,也許是他自私,不想麵對無底洞醫藥費,也許是他的根子就是爛的。
在入獄半年,他死了,自我折磨、自我贖罪般的死亡方式。
那個女孩也死了,得了某個難以啟齒的病,在病情潛伏階段傳染給了她所有的金主,被她金主撞死的。
這個故事讓人唏噓,探花娘講完後緩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神兒,其他厲鬼也全是低落的氣氛。這個故事,無論是渣男還是那個女孩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但還是讓人惆悵。
小棉寶有些餓,沒有給鬼坤講的太詳細,籠統地講完這個故事後感慨,“爸爸說,人活著,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是最好的祝福,一場車禍一場大病就會毀掉一個家庭。”
鬼坤沒有什麼觸動,這些隻是小鬨劇,這些小鬨劇在天地俱變麵前沒有一點點意義,“當個故事聽聽就罷了,不值當的為這些事情影響情緒。”
小棉寶啃著麵包點頭,她經常接觸骷髏和鬼,對死這樣的認知跟厲鬼們不一樣,在她的認知裡,死隻不過是改變了一種生活方式,不是悲傷的故事。
講了一個略微惆悵的故事,厲鬼們落落寡歡,聽故事的興致都不高了。好長時間都隻有寥寥無幾的幾隻厲鬼來大梧桐樹下聽故事。
探花娘發現這個現象後,對自己的故事本進行篩選,去掉類似的讓人鬱結的故事,隻講爽快的有真情的故事。
會成為厲鬼的,生前經曆的大多都是苦楚,這些讓人鬱結的故事往往會讓它們代入其中,難免傷心。而爽快的故事和真情感人的故事就不一樣了,雖然無法真正地代入故事情節裡,但它們聽完後能夠回味很久,又會心情很好。
小棉寶每次完成爸爸媽媽布置的學習任務,正好到講故事的時間,她坐到小板凳上,吃著小零食聽故事,還把濃霧從小披風裡喊出來聽故事,這樣她就不用給代理爸爸轉述了。
後來她躺在棺材裡發現,這樣聽濃霧講故事更舒服時,她就改變了聽故事的方式,她讓濃霧去聽故事,她去學習鋼琴,等她入睡前,躺在棺材裡跟代理爸爸一塊聽濃霧講故事,這樣她還能和代理爸爸討論。
就像現在,濃霧講了一個變成厲鬼的男老師如何地情深不壽。
鬼坤:“不是男人。”
小棉寶:“好男人。”
兩人再一次產生了分歧。
鬼坤:“他為了一個僅僅認識了一年的女人就拋棄他的家人,這還算好男人?”
小棉寶:“他家人先用手段逼迫他女友打掉孩子的呀。”
鬼坤:“他家裡人付出那麼多,供他吃喝,讓他專心學習,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讓他功成名就。他不僅僅是一個人,他還是全家人的心血。他家裡人就是因為對他有殷切的希望,才會下那麼多的成本。那個女孩再好看,也是坐過牢也案底的人。他要是娶了她,他與很多機會失之交臂。指望著他扯家裡人一把的人怎麼可能不出手。”
小棉寶不想跟代理爸爸吵架,用爺爺的話做總結,“事情沒有絕對,每個人的立場不一樣,要多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一想問題。”
鬼坤霸道:“我管其他人立場乾什麼,我隻站在我的立場上想問題,憑什麼讓我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問題,讓對方站我立場上想!”
小棉寶好脾氣地歎口氣,這句話好耳熟呀,這就是爺爺說完話後,爸爸再給她講道理時說的話,然後爺爺說爸爸這樣教孩子不行,爸爸說爺爺這樣教孩子會讓孩子受委屈,最後爺爺和爸爸又吵起來了。
鬼坤把話題扯回來,“我警告你,小東西,你以後要是敢為了一個男人離家出走,我就把那男人和他的家人全殺了,然後打斷你的腿,扔你去第九重做肥料。”
小棉寶看他,嚴肅,“你是不是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愛情片?”
鬼坤閉嘴,死不承認。
小棉寶眯眼,“擇擇舅舅每次說這種話的時候,爸爸會狠狠地打擇擇舅舅的頭。媽媽說,寶寶要是遇見說這種奇怪話的人,打頭,不要客氣。”
小棉寶說完話,嚴格執行媽媽的話,狠狠地打鬼坤的頭。
濃霧驚呆了,怯怯地縮到角落裡。
小娃娃瘋了……
它保不住小娃娃了……
鬼坤被小東西的突然暴起打懵了,好半晌沒反應過來,頭挨了好幾下。
這幾下是下了真力氣,但拳頭小,不疼。
就……很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先看著,錯彆字,我明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