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送完小孩回來,就被鄧煦堵了個正著。
“怎麼了?還沒到施針的點啊。”譚昭看了看手機,還早著呢,不過齊靈安怎麼一大早給他發了這多麼條消息啊,又鬼吼鬼叫?
鄧煦在自己的手機上點了兩下,抬起來送到譚昭眼前:“這是什麼?”
雖然早有預感,但當證據擺在他的眼前,鄧煦還是覺得非常不真實,他其實也有找過父母,但人海茫茫,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程司這樣秉著一點希望能堅持數年不停,對於父母的期盼,他其實已經不太深了。
因為沒有得到過,在長大成人後,鄧煦已經不再渴望親情。人活在世上,沒有父母一樣能過,他早就過了渴望父母的年齡。
也是因此,他在看到這張出生證明後,並沒有立刻發作,反而是第一時間冷靜下來,找程司談談。
譚昭也剛點開齊靈安的信息,再看鄧煦的手機,心裡嘎登一下,心想這傻鬼!就這智商還擱這玩地下戰呢。
“額,那個你聽我狡辯,哦不,解釋。”
鄧煦:……
證據確鑿,譚昭乾脆也不推門進去,反而是接過鄧煦的輪椅把手,推人到外頭呼吸下新鮮空氣。
程家小院的外麵是一條一車道寬的水泥路,百米外就是進城的公路,譚昭推到一半時,鄧煦就按住了輪椅的輪胎。
“他是……我的親人?”鄧煦曾經偶然間看到過那鬼一眼,出乎意料的年輕,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年輕人。
譚昭:“……”
“很難回答嗎?”
譚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好歹也是人家的雇主,不會隨便出賣員工消息的。你也可以理解成為,我這個中間商不想賺差價。”
鄧煦並不訝異程司的態度,從這些日子的相處看來,程司看上去是個萬事不過心的人,但隻要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此人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比如在教育程衍這件事上,程司肉眼可見是有溺愛的,但每次在原則性問題上,他卻能比誰都理智,該批評教育就批評教育,絕對不會因為孩子小什麼原因就輕輕放過。
他早先還想過,要是全天下的家長都跟程司一樣,說不定就沒有熊孩子的存在了。
“他……為什麼不去投胎?”
這個問題,或許隻有齊靈安自己清楚了,每一隻鬼滯留人間都是有原因的,或因冤屈,或因遺憾,或因不舍羈絆,齊靈安早在結束萬人米氣運之時,就該投身地府。
譚昭並沒有用任何契約的形式捆住對方,甚至還主動提出過超度,但齊靈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顯然還有另外的原因。
譚昭望著鄧煦,搖了搖頭:“不知道。”
說話的功夫,他已經將齊靈安發給他的一連串消息全部看完了,這還讓瞎編個理由,你自己倒是把手機藏好啊,譚昭有些無語地按滅屏幕:“你想見見你的父母嗎?”
“……他們還活著?”鄧煦說不緊張,雙手卻死死地捏緊了輪椅的扶手。
譚昭有些不大忍心開這個口,但他最後還是說了:“沒有。”
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鄧煦鬆了口氣,卻又無端有些心慌,他其實有些猜到那隻鬼的身份了,卻不大敢去驗證。
說到底,不過就是“近鄉情怯”。
“好。”
不知為什麼,譚昭居然在鄧煦身上,看到了上輩子程衍的影子。活著的人承受死去之人的思念和不舍,其實也很難受,上輩子程衍找到梧桐市,看到程司墓碑時,聽著旁人訴說程司死在尋他的路上,心情……該是多麼地絕望啊。
“如果不想,你可以拒絕。”
鄧煦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不過,可以等我的腿好了之後嗎?”
譚昭聞言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這對親兄弟,明明對各自的身份依然心知肚明,卻非常默契地選擇隱瞞,一個傻乎乎地當著鬼,一個則是……配合著表演。
而作為中間商,譚昭在想自己要不要給一人一鬼約個時間,乾脆說開算了。
也是巧了,鄧煦真正的生日居然就在半個月之後,還沒等譚昭掐個黃道吉日,齊大廚就推著他出去給人過生日。
鄧煦:……那就過吧。
平心而論,鄧煦過生日的表現還沒程衍來得自然呢,可偏偏齊靈安這傻孩子開心得跟個傻子似的,鄧煦在燭光中隱隱可見鬼影,吹蠟燭之前,鬼使神差地許了個願望:希望他早日投胎,來世平安喜樂。
熱熱鬨鬨地吃了蛋糕,一個月跑來蹭了兩頓生日宴的周某人吃得肚皮發圓。
“看你愁眉苦臉的,我還以為你什麼事都能搞的定呢。”
譚昭一臉你在說屁的表情:“我就一普通人,彆太抬舉我了。”
“就你還普通人?我呸!你有本事給你兒子雕小玉劍,你有本事也普通地給我雕一個啊!”周局心裡老大想要了,做夢都想要。
“沒本事。”
嗨呀,就超氣,周晉倬癟著嘴道:“是不是那傻鬼掉馬甲了?”
“看來你看出來了,果然瞞不過你。”
周晉倬翻了個白眼,一副老娘看儘千帆的表情:“我長眼睛了好不好,也就那傻鬼傻乎乎的,這擱一個屋簷下,早知道是時間問題了,你這麼精明,會沒有想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當時是不是看這傻孩子太可憐,動惻隱之心了?”
譚某人此時陷入了沉默。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雖然我知道你的為人,但我還是想同你說一句,生死有彆,不管齊靈安多麼無辜,人就是人,鬼就是鬼,人鬼殊途,徒增結緣,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