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洲看著她:“不想說?”
舜音才啟唇:“自然是家裡人。”
穆長洲“嗯”了一聲,慢條斯理說:“也隻可能是跟家裡人一起了。”
舜音聽著他語氣,恍然想起他們如今是夫妻,說起來也是一家人了,心頭忽而有絲微妙感,總覺得他說得有些故意。
“睡吧。”穆長洲忽然說,看一眼身後土牆,“此處臟亂,就靠坐著睡。”
舜音看他仍端正坐著,自己也坐正一些,沒倚牆:“我稍作休息即可。”
穆長洲一手搭在身側刀上,聲音溫沉:“無妨,你安心睡。”
舜音聽他語氣篤定,才閉上眼。
實在不是什麼休息的好地方,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睡著。
迷迷糊糊間,舜音做了個夢,夢裡影影綽綽都是家裡人,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在外出的路上,同行的都是家人。
她身一晃,倒了下去,撞入一雙手臂,被穩穩接住,一隻手托住她頭。她動一下,隻覺對方臂彎結實,猜不出是父親還是大哥。
但緊跟著,驀然傳來了一聲尖利笛嘯,剛起頭,卻又戛然而止,似有一隻手及時捂住了她右耳。
她不禁又動了動,臉蹭到了微涼的錦布,摩挲出輕微聲響,隱約間,覺得自己正躺在誰的膝頭,右耳上很重,始終捂著隻手,她抬手去扯,抓到幾根手指,沒能扯開,自己的手忽被一把抓住,耳中聽見一聲笑,又低又沉,似乎是穆長洲的聲音……
舜音睜開眼,四下透亮,愣了愣才發現自己躺在厚毯上,臉對著一堵空曠廢屋的土牆,隨即才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
身邊沒人,她一下坐起,轉頭往外看,沒見到穆長洲。
門邊擺著水囊和厚牛皮紙,顯然是準備好的清水和乾糧。
舜音定了定神,起身過去,取了水囊,朝門外看一眼,四下安靜,沒見到其他人,走出去,在一片半塌的土牆後洗漱。
等清洗完,又吃了些東西,全已收拾好,舜音往外走了走,才看到兩名弓衛。二人不遠不近地守在馬旁,護衛她所在的高舍,麵朝遠處。
她抬頭看一眼天,今日天色陰沉,風也很大,有些不尋常。等她目光收回,臉一偏,看出去,就見穆長洲自遠處走來。
他身上袍衫緊束,已佩刀挽弓,隻衣擺掖在腰側,皺得厲害。
舜音看著他走近:“其他人呢?”
穆長洲扯下衣擺,一拂:“人太多會引來注意,我已命他們退去指定處等候接應。”說完目光上下看她,似在看她睡得如何。
舜音對上他視線,不禁問:“怎麼了?”
穆長洲笑了下,沒答,抬頭看一眼天,又掃向黑沉沉的遠處,笑意一斂,對弓衛道:“牽著夫人的馬。”
說完他幾步走過去,將自己的馬牽來,一近前,忽而伸手攬過舜音,繼而兩手都握住她腰,一用力,將她送上馬背。
舜音愣住,但他動作太快,反應過來時,已經側坐在馬上。
穆長洲跟著翻身上馬,一手摁低她頭,策馬就走。
舜音額頭撞入他胸口,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下一瞬,便覺大風呼嘯而來,忍不住要轉頭去看,被他一把遮住眼。
“彆看,是風沙。”他很快說完,閉住嘴。
馬疾馳而出,身後跟著弓衛的快馬,蹄聲被驟然卷來的大風吹得斷斷續續。
舜音隻覺渾身都被吹得晃動起來,緊跟著劈頭蓋臉一陣沙塵襲來,她立時緊閉雙眼,感覺頸後側臉都被沙子狠狠刮了一道。
腦後一沉,是穆長洲的一條手臂環了過來,她渾身不覺一緊,閉著眼,感覺更深,呼吸都悶入他胸口,隨即右耳邊呼呼風聲頓止,都被他手臂一環給擋住了。
馬似熟練躲避般奔出,很快,這猛烈的一陣風沙席卷了過去,隻剩大風仍烈。
穆長洲才又開口,聲音響在她頭頂:“趁現在,好好記住一路地形,這也是防務之要。”
馬速稍緩,舜音感覺他手臂鬆了,才睜眼去掃視兩側,一邊暗自換了口氣,忽而反應過來:“穆二哥如何就知我能記住?”
穆長洲笑了聲,胸腔震動,就在她耳邊:“若非你心記強於他人,上次在那山中是如何帶我出來的?”
舜音蹙眉,這人也太精了,掃視著四下,故意說:“也許隻是運氣好。”
馬踏上斜坡,猛然一顛。
手臂忽被他抓著一拽,她頓時往前一傾,又撞入他胸膛,一把抱住他腰,抱到一片緊實,怔住。
穆長洲一手摁著她手臂,眼看著前路,低頭在她耳邊說:“你若掉下去,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