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信我。(2 / 2)

心尖意 天如玉 14411 字 10個月前

穆長洲沒往下說,隻嘴邊笑意更深,本想說她實在太重要了,卻又覺得沒必要說了,轉口問:“上麵都說了什麼?”

舜音捏著兩塊絹布,手指各在其上點了一下:“這兩塊應是要送出的手信,內容簡單且一致,破解後隻有兩句,一句‘兵事’,另一句隻有一個‘妥’字,應是傳達調兵之事已準備妥當。”她手指又在最下方點了一下,“隻最後,用了些心思,沒有加蓋印信,而是各自紋繡了一方圖樣,大概是事先約定好的。”

穆長洲低頭來看,兩塊絹布上雖字跡潦草且生僻,看來猶如錯字,但確實是一樣內容,隻下方紋樣,一為長短不一的斜紋,一為不大不小的圓形。

他看過後說:“那看來,這兩個斥候隻是一同出來,但各代表一方,要送信出去給第三方。”

舜音蹙眉:“本以為隻有河州調兵來廓州,想來大概廓州也出了兵,長短斜紋為水,代表河州,圓形為廓,代表廓州,那峽穀裡必然就是他們調兵會合之處。”

穆長洲問:“那他們要送信給哪個第三方?”

舜音又看一眼絹布,搖頭:“這兩塊上麵並無稱謂。”

穆長洲伸手將兩塊絹布抽了過去。

舜音看去,就見他將絹布卷起,取出兩支竹管原封不動納回,收入了錦袍衣襟內。

他隨之轉身走開一步,在旁邊橫倒的枯木上坐下,看著她:“休息吧,待天黑後再出去,總得要找到他們的營地。”

舜音覺得他竟像是鬆緩了許多,看看左右,無處可坐,隻能走近,挨著他坐下。

這景象就好似又回到那荒廢的高舍內,互相挨著坐近休息。

原本隻是休息,但昨夜一夜未停,今日又奔波到此刻,早已身心疲憊,四下一安靜,她稍一放鬆就被倦怠席卷。

終究不知不覺睡去,天旋地轉間,似已不再端端正正地坐著,而是躺下了,舒坦了許多。

也不知多久,迷迷沉沉,如墜雲裡霧裡。

忽而身一動,覺出了不對,舜音一下睜開眼,林中光暗,眼前一截錦袍衣擺,還有束著腰帶的環扣,是男人的腰腹,轉頭往上一掀眼,看見穆長洲清晰如刻的下頜。

他垂眼,看了過來:“醒了?”

舜音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他膝上,左耳就貼枕著他的腿,忙要坐起。

穆長洲一手按住她肩,似笑非笑:“睡吧,又不是第一回了。”

舜音一怔,腦中如有一陣嗡響,陡然反應過來,當時在那高舍內睡去時的感受不是夢?那環著她的結實雙臂,還有枕著的膝頭,都是他……

貼著他腿的左耳似都開始發熱,她眼睛又掃過他腰腹,無處安放,手指無意識的一抓,正抓在他腿側衣擺,才知自己手搭在什麼地方。

穆長洲的目光頓時又看了過來。

舜音撞上他眼神,莫名心頭突地一跳。

“軍司,”外麵弓衛聲音傳入,不高不低地提醒,“申時快過了。”

穆長洲按著她肩的手立即鬆了。

舜音緊跟著坐起,理了理身上圓領袍衫,又順一下發髻。

弓衛隨即進來,送入了厚牛皮紙包裹的軍糧和水囊。

穆長洲到現在才活動一下雙腿,朝身側偏一下頭:“給夫人。”

舜音默默接過,打開水囊,飲了一口,順帶將剛才的不自在遮掩了過去。

穆長洲看她兩眼,起身走開。

弓衛們跟著走出,繼續查視防範,絲毫不見放鬆。

舜音看他走遠,又飲了口水,才似完全睡醒了,抬頭看了看頭頂天色,隻這片刻功夫,已然暮色四合,光更暗了。

約有一刻,穆長洲始終在林外,也許是又在聽動靜。

舜音咽下一口乾硬的軍糧時,隱約聽見了他對弓衛的幾句吩咐。

很快弓衛們返回到她跟前:“天已擦黑,請夫人準備上路。”

她立即將手中乾糧和水囊都遞了過去,起身往外走。

穆長洲似去附近水邊清洗了手臉,臉上掛著水珠,已坐於馬上,一手仍持著弓。

舜音快步走過去上了馬,韁繩一扯,跟至他身邊。

穆長洲朝兩名弓衛擺下手,又衝她點頭,一扯韁繩,策馬出林。

舜音一言不發地跟上。

兩名弓衛各自引馬往反向而去,按他吩咐,趕往彆處等候接應。

天色越來越暗,且無月光,他們一上路就似已融入了沉沉暮色。

除了馬蹄之聲,再無其他聲響。

舜音繞路而來時就已記住路線,此時原路返回,幾乎爛熟於心,很快就成她領路在前。

穆長洲持弓在她右後側防衛,一路仔細聽著動靜。

遠遠又看到那片幕障一般的孤山時,兩匹馬勒停下來。

舜音遠遠看著那片山頭,低聲說:“峽穀中沒有火光,難道他們也學甘州?”

穆長洲不語,一扯馬,先行往前。

舜音跟上他,再往前她沒有去過,未必有他熟。

往那片孤山而去,竟分外遙遠,他們不能有太大動靜,馬速不快不慢,至少快有兩個時辰才接近。

不能直入峽穀,隻能在山底繞行。

穆長洲一路行來,沒有聽見周圍有人馬搜尋的動靜,之前那兩個斥候被除應該還沒被發現,邊往前邊低聲說:“跟緊我左右。”

舜音打馬貼近他左側,一路緊隨他往前。

才幾步,他忽而一手伸來,抓住她馬韁往身前扯近。

舜音一頓,已貼近他身側,沒入一旁暗處,隱約似聽見了馬蹄聲,一陣很連貫的自側麵而出,似是出了峽穀。

離得太遠,她聽不分明,目光朝那裡看,隻能看出隱約的馬影,卻看不出是從何處出來的,無火把照明,也不知去往何處,走得很急,毫不停頓查視。

所幸他們的馬乖順,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直到那陣聲音沒了,穆長洲抓著她韁繩的手才鬆開,在她右側低聲說:“夜間出動,應當還是斥候。”他又仔細聽了聽,“已沒了其他動靜,連一聲馬嘶也沒有。”

舜音忽而想起什麼:“不對,這應是故意的。”

穆長洲臉轉向她。

舜音又細細回想那兩塊絹布,輕聲說:“二州調兵,峽穀是首選的集兵之地,他們既然防範如此靈敏,定然也會想到這點,也許是故意將斥候集中於此,乾擾刺探。也可能另有捷徑,自紮營處直通這裡,斥候才會從這裡出來。那密信中最後的繡紋,應當還指代了方位。”

穆長洲思索一下:“水?”

舜音說:“有斜紋,或許是在離近水源處。”說完她又頓一下,聲更輕,“不確定。”

穆長洲手中韁繩一扯:“不試試怎麼知道。”

幾乎又沿著這片孤山繞了大半圈,繞回了之前休整過的那片樹林,再一刻不停地往前,已是後半夜。

夏風微涼,迎麵吹來的風裡似有了一絲水氣,遠遠一片漆漆夜色之中,赫然出現了隱隱火光。

穆長洲挽弓在手,眼神已經看著那裡。

舜音觀察四周,除了那點火光,四周皆是茫茫濃漿般的黑夜。

大概推測對了,應該就是那裡。

穆長洲朝她點頭,下了馬背,一手始終握著長弓,腰間掛上橫刀。

舜音跟著下馬,覺得他此時已分外戒備。

穆長洲回頭,將兩匹馬牽至一側藏匿,很快折返過來,握住她手臂,帶她往前。

舜音邊往前走邊注意四下環境,忽而一停。

終於看清那裡,並無遮攔,隻一兩個營帳,也隻兩個兵卒在守衛,沒有旗幟,一支火把在風裡飄搖。後麵重重疊疊似堆了不少雜物,遮擋了視線。

肯定不止這些,舜音忽而看到營地一側還有露出的一段山壁,大概這兩個營帳後麵還有很大一塊地方。

穆長洲看了看四周,扯一下她手臂,帶她繞行,很快就接近那道山壁。

到了跟前才明白為何會倚靠山壁建營,這段山壁一側就是河流,長年被衝刷,出奇光滑,無法攀援。腳下也隻一小塊地方能站立,還凹凸不平,稍往左幾步就會被營地中的兵卒發現,往右幾步就會跌入河中。

舜音抬頭看了看,這裡是天然的防衛,看來是看不到後麵了。

穆長洲鬆開她手,持著弓細細看了看石壁,忽而抽出橫刀。

鏗然一聲輕響,舜音看過去,隱約看見他將刀重重往石壁高處一插,繼而掖了衣擺,回身一把將她拉近:“我送你上去。”

舜音一怔,人已被他抱住,往上一托。

他身姿頎長的優勢儘顯,她腳幾乎毫不費力就踏上了那柄橫刀,一把扶住石壁。

穆長洲一手緊緊托住刀柄,撐著她重量。

舜音雙眼剛好能夠往後看,那兩個故弄玄虛的營帳後麵果然有一大塊平地,火光依然不亮,隻能看出影影綽綽的營帳,遠處似有更寬的河流。依然沒有旗幟,也看不出有多少兵馬。一隊兵卒往來穿梭守衛,腳步很輕。

她留心看了幾遍,沒見多少輜重,忽而察覺穆長洲在下方拍了一下她小腿,立即會意,矮身下來。

穆長洲接住她,一把拔了刀,耳中聽見已有陣馬蹄聲往此處而來,不知是不是之前的斥候,立即將她攬緊。

腳下不平,舜音緊靠著他才站穩,忽被攬緊,對上他目光,微弱的亮光裡,看見他嘴唇動了動:閉氣。

她下意識動唇:什麼?

穆長洲唇又動了動:信我。

舜音隻能深吸口氣,閉住。

下一瞬,穆長洲手臂箍著她腰,忽而往下一送。

頓時整個人入了水中,她心頭一緊,剛生出慌亂,又被一隻手托住下巴,送出了水麵,立時吐出口氣。

身後一沉,被人緊緊環住,她幾乎下意識抓緊了他衣擺。

穆長洲一手自後緊摟著她,另一手的長弓抵在她腰側支撐,貼在她右耳邊低低說:“彆慌。”

幾乎是氣聲,拂入她右耳,卻如平常一樣既沉又穩,舜音心中稍定。

直至聽見了接近的馬蹄聲,她才又一把緊抓了他衣擺。

穆長洲貼於暗處,聽著那些動靜來了又遠,低頭看她一眼,暗沉沉的看不分明,隻覺她此刻抓自己分外用力,似隻能依賴他一人,嘴角一動,不覺摟她的手也更用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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