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覺有視線落在這裡,他扭頭就見一個身著胡衣的姑娘盯著這裡,忍不住問:“那姑娘是在看你,還是在看我?”
舜音順著他目光看去,認了出來,是閻會真,坐在另一頭更靠裡的地方,身後跟著一兩個隨從,似乎是剛來的,先前沒看到。
舜音本想點個頭,算作招呼,不妨她忽然起身,走了過來。
直到跟前,她開口道:“剛才在外麵見到夫人,我便跟來了。夫人是一個人來的?軍司可有同行?”
封無疾在旁皺眉,這不還有一個人嗎?
舜音說:“我與舍弟同來,軍司沒有同行。”
閻會真瞅了一眼封無疾,接著問:“那軍司可會過來?”
舜音搖頭:“應當不會吧。”
閻會真像是要說什麼,臉色有些失望,扭頭說:“那夫人安坐吧,不打擾了。”
封無疾盯著她坐了回去,對舜音道:“她方才來,一共與阿姊說了三句話。”
舜音說:“你數這個做什麼?”
他接著道:“有兩句都在問穆二哥。”
舜音牽一下嘴角,他還挺細心。
封無疾盯著那邊:“這般明顯,我看她定是對穆二哥有意了。”
這確實是個直來直去的姑娘,也難怪會被他看出來。舜音低聲說:“那是當地豪族閻家之女閻會真,興許是有事。”
封無疾壓聲湊到她耳邊:“不管那什麼真,你與穆二哥已成婚,他就是再怎麼樣,你也不能叫彆人鑽了空子,否則千裡迢迢嫁來卻過得不好,叫我如何放心!”
舜音眼神一動,什麼叫“他就是再怎麼樣”?
封無疾還未往下再說,卻見閻會真又朝這裡看了一眼,皺眉說了句:“可恨……”
他隻聽見個大概就已不滿,問:“阿姊聽到了?”
舜音左耳對著那邊,毫無所覺:“什麼?”
封無疾已經有氣,他最受不得彆人說他阿姊,何況還當他麵說。
勝雨忽然自外走入:“夫人,軍司返回了,經過此處,說要接夫人一同回府。”
舜音意外:“接我?”
忽而想起他臨走前說待他回程再說,竟然回程就來了,剛剛可還在人家麵前說他不會來……
剛想說“不必了”,勝雨已催:“夫人快請吧,軍司在等。”
閻會真似乎聽到了,一下起了身。
封無疾推一下舜音胳膊:“阿姊先回,我有事,稍後就來。”
舜音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眼見勝雨在催,隻好起身走了出去。
車都已引到店外了,穆長洲打馬在旁,隻身返回,沒帶一人,看她出來,朝車看去一眼,示意她上車。
舜音看他兩眼,想問突然來接她做什麼,看看路上都是人,還是沒說,登上了車。
等她掀起窗格簾布,朝酒肆裡看去,居然看見封無疾直直朝閻會真那裡走去了。
閻會真確實想出去見軍司,卻見麵前來了個男子,正是軍司夫人那位弟弟,不禁停住。
封無疾一走近就道:“你莫非對我阿姊不滿?”
閻會真一愣,反問:“我對她有何不滿?”
“沒有不滿你方才說可恨?”
閻會真沒料到被他聽見了,低聲說:“你懂什麼,就是挑不出不滿才可恨。”
封無疾沒聽清,壓著聲說:“我阿姊與你們軍司情投意合、恩愛美滿,你若有事就找我,我為你傳,不必找我阿姊,更不必找你們軍司;沒事更好,不必找了。”
閻會真臉一下燥紅,環顧左右,還好四下沒什麼人:“你、你什麼人,我為何要找你?”
封無疾不高不低道:“昭武校尉封無疾,我隻與你私下說這些,你心知肚明就好。”
他琢磨著姑娘家臉皮薄,兩句話還不就明白了。他也不高興著呢,也就念在她阿姊孤身一人在此,到底要給本地勢力三分薄麵,否則何必把話說得這麼客氣!
閻會真雙眼瞪大一圈,哪遇過這種事:“你……”
封無疾接:“你無事就早些回去吧。”
“我……”
“我也隻說到這裡了。”說完他還抱拳見了一禮,轉頭走了。
閻會真臉已氣到紅透,瞪著他出了門,愣是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車馬返回軍司府。
舜音走入後院時,右耳聽見身後腳步聲漸漸清晰,往後看一眼,穆長洲跟了上來。
“他怎麼回事?”他忽然問。
舜音一停:“什麼?”
穆長洲走近:“無疾似在避著我。”
舜音自己也覺得古怪,隨口說:“沒事。”
穆長洲聲沉著:“他再這樣下去,我豈非連你麵都難見了。”
舜音下意識看他。
穆長洲迎上她視線,伸手在她腰上一推,入了東屋。
舜音一愣,就見他將門合上,人被他一手帶著,直到軟榻前,又被摁著肩一坐。
他自衣襟間門摸出一隻扁圓的小盒,是傷藥,垂眼看著她:“傷如何了?”
根本沒等她回答,他已伸手過來,挑開她衣襟。
左肩頓時露了出來,舜音手攏一下,語氣略急:“我這幾日都上過藥了。”
那片左肩已消腫,看來是好好上了藥,幾日下來淤血散儘,隻剩了一小片青紫。穆長洲看了一遍,手指掀開圓盒,低聲說:“音娘萬事不靠人,我總得禮數周全。”
舜音頓時掀眼看他,就知道他早把封無疾的話給聽去了。
驀地肩上一痛,他手已推了上來。
舜音皺眉,傷勢雖比之前好了許多,但他力道太重了,還是疼。
那隻手在她肩頭一下一下地重揉,常年拉弓的手,早已不再有文人的細膩,掌心指腹微糙,每一下過去,都似要在她肩上帶出一陣輕顫。他另一隻手按在她背後,仿佛不讓她逃一般。
又是一下,她吃痛,人往前一傾,一下撞到他身上,側臉正貼在他腰腹間門,隻覺貼到一片緊實,立時身一頓,呼吸又快又急。
他也頓住了,似低了頭,聲音就在她頭頂:“最後這點,揉開就好了。”
舜音右耳裡被他聲音撞入,沉甸甸的,抿住唇不做聲。
穆長洲低著頭,看著她靠在自己身上,耳邊到頸後都一片紅,手上不覺放輕,那片肩頭滑膩,被他的手推揉過去,變成一片豔紅。
遠遠的傳來了說話聲,封無疾在問:“我阿姊呢?”
勝雨回:“應在房中。”
舜音才趕忙坐正,低聲說:“好了,真好了。”
穆長洲竟笑了一聲,手仍又揉了一遍,才終於從她肩頭拿開。
封無疾就在後院門口,好一會兒,才看到他阿姊快步出來,一手還拉著衣裳,奇怪問:“阿姊這麼早回房了?”
舜音眼神四下一看,遮掩說:“沒什麼,我還沒問你,你跑去找閻會真做什麼?”
封無疾低聲道:“阿姊也知道,當初我們在長安,多少也受過彆人白眼,這種外人要鑽空子的事我可不讓。”
舜音不想回憶那些,蹙眉說:“說那些做什麼。”
封無疾“哼”一聲:“也就那混賬番頭我懶得理,就她,根本不是我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