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2 / 2)

心尖意 天如玉 13517 字 10個月前

四處都是人影,影影幢幢在麵前跑動,廝殺聲一片。她摸到匕首,往暗處避讓,迅速掃視周圍,卻已無處可逃,來的人太多了,他們已被重重包圍。</p>

處木昆的兵馬如何入的關,怎會知道他們的行蹤?</p>

舜音想不通,忽見對麵人群裡,露出領頭之人鷹鼻深目的模樣,正拿著彎刀,嘴裡朝左右吩咐著什麼,遙遙指向一處。</p>

她扭頭看去,指的是她大哥。緊跟著對方就看到了她,仔細打量著,忽又指使人朝她追來。</p>

四下都是血腥味,橫七豎八倒著他們的人。</p>

封無惑身罩軟甲,已然沾了血跡,手中握著橫刀衝殺而出,忽然轉頭衝她這裡喊: “快走!”舜音一驚,明白自己不能在這裡拖累他,忙要走,又見兩側火光耀眼,兩邊側翼竟也殺來了伏兵,連最後一絲縫隙也被堵住了..</p>

火光混著血色,廝殺聲已漸弱。舜音鑽入昏暗,跌在一處暗溝旁。</p>

紮營時她對大哥說,這裡地勢不平,若遇險還能躲避,沒想到一語成讖,對方的人卻多到讓他們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p>

br />廝殺聲更弱,火光在朝這裡推進。</p>

身上的披風忽被人抓住,用力包裹在她身上,緊跟著她人被重重壓住。是封無惑,忽而撲來將她遮得嚴嚴實實,直壓在暗溝中。舜音左耳被他死死按住,模模糊糊聽見他說: "沒事,沒事,音娘,彆怕……"</p>

火光來了,血漫出來,到最後火光又沒了,隻有血腥味越來越濃,幾乎將她整個人覆蓋。</p>

她人躺在溝中,隔著披風按著她左耳的那隻手不再動,他整個人都不再動,卻還緊緊壓著她,擋得密不透風,隻有血一層一層浸濕她身上披風和衣裳。</p>

刺耳的笛嘯聲不知何時又響起,一陣一陣,帶著急促和恐慌。</p>

援軍是何時來的,並不清楚,她是如何被拉出去的,也不清楚,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她大哥的模樣,連遮蓋他周身的布匹都被染紅了...</p>

回到長安,人已如同枯木。</p>

密國公坐在榻邊,一身素縞,似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紅著眼對她說: “不怪你,是為父害了無惑……"</p>

話音未落,他口中已溢出鮮血,驟然仰倒,不省人事。</p>

舜音渾身血汙地站著,想走近,卻挪挪不動腳,左耳似還留著她大哥死死按著的力道,還有那一陣一陣尖利的笛嘯在回蕩,每一下都帶出刺痛。</p>

鄭夫人撲在榻前,看見丈夫毫無生氣的臉,轉頭看她,滿眼灰敗: “我早說了讓你不要去,為何不聽?你覺得自己很有用?便是這樣有用的!"</p>

舜音左耳刺痛,退了兩步,似有什麼在往外流淌,滴在地上。</p>

是,她不該去,若她不去,她大哥或許還能殺出重圍,都是為了救她,現在連她父親也……封無疾忽從門外跑入,身量尚不夠高,卻努力伸手來扶她,驚慌失措: “阿姊,你左耳流血了!"</p>

長安南郊的道觀中,舜音獨坐窄小客房內,對著牆上掛的三清像出神,左耳已聽不見一絲動靜。封無疾自門外溜入,身上服素,小心坐在她右側: “阿姊,父親沒了,族人都散了,你便在此好生休養吧,耳朵會好的。"</p>

父親沒了,是因她大哥的事沒的,都怪她。舜音目光動一下,啞聲問: “封家定罪了?我們要流放?”</p>

回了長安她才知道,她大哥的死成了靈州人的報複,又有靈州人</p>

來長安上告,自稱見到封家人便想起當初血案,請求聖人降罪。</p>

而那晚的處木昆伏兵,竟再沒有人提到過,沒有留下痕跡,她的話也無人相信。</p>

封無疾搖搖頭: "沒有,聖人未作定論,允許我們留在長安。"舜音緩緩抬頭: "沒有定罪?"忽然間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她不能消沉,不能讓父親和大哥失望,要等著時機,換一個前程……</p>

足足六年,封家早已無緣仕途,留在長安如同被困,仿佛已入死局。卻有幾個涼州來客入長安,帶來了提親消息。</p>

"可以。"她立於觀中,遙遙往山外望去,似等了太久。</p>

都可以,她對嫁誰根本不抱期待,隻要能走出長安,能讓她將當初未做完的事做完。這是她對封家的責任……</p>

直到今日。</p>

舜音倏然睜眼,自床上坐起,左耳還痛,右耳卻在衝撞著賀舍啜的惡言——</p>

"難道你忘了你大哥是怎麼死的了?當初他一刀一刀,中了那麼多刀,你又藏在何處?""不敢殺我,你大哥死得那麼慘也是白死……"</p>

她起身下床,走去門口,一把拉開門。</p>

幾個兵卒守在一間客房外,她目光掃去,緩步走了過去。兵卒看到她,讓至一邊,沒敢阻攔。</p>

舜音推門而入,一眼看到被扔在地上的賀舍啜,他肩頭箭已取了,包了傷口,人還昏迷。她冷冷看著,眼前又彌漫出血霧,自腰間抽出匕首,喃喃自語般重複著大哥的話,一如平常般安慰自己: "沒事,沒事……"</p>

明知該忍耐,封家事還沒了,卻又想不管不顧,就此殺了他,匕首緊握,剛一舉,又停頓。手被一把抓住了。</p>

舜音徹底清醒,轉頭看見抓著自己的手緊而有力,背上凸起青筋,抬眼看到他臉。</p>

穆長洲眼神黑沉沉地落在她臉上,抓著她手按下,一把拽著她出去。舜音踉踉蹌蹌地跟上。</p>

直到隔壁房中,門被一關,她手還被他緊抓著,心已跳快。</p>

穆長洲將她手中匕首拿下: “你們關不住他,交給我,我可以讓他死不了,也活不好。正好,我還有事要問他。”手中匕首緩緩納回她腰間鞘中,他又說, “待他日長安願意為你們重審舊案,再</p>

讓無疾來涼州提人。"</p>

舜音喘著氣: “你都知道了。”</p>

穆長洲看著她,聲低沉: “知道了,早知音娘心中隻有責任,今日才知分量,你若真不願回來,我大概也能明白了。"</p>

舜音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p>

外麵忽而傳來胡孛兒壓低的聲音: “軍……咳,不可耽擱了,萬一誤了回去時間,被總管府察覺私自外出可就糟了!"</p>

舜音抬頭看他,知道他該走了。穆長洲與她對視,手一鬆,轉頭往外走。</p>

舜音手臂一垂,如被拉回現實,眼睛看著他背影。</p>

穆長洲走到門口,一停,霍然轉身,大步走回,一把扣住她腰,緊緊按在身前: “你當時是不要命了?"</p>

舜音撞上他視線,心口也如被一撞,呼吸頓急: "沒有。"</p>

“沒有?”穆長洲壓著眉眼,盯著她, "為了你的責任你可以連命都不要了,是忘了涼州還有人在等你了?"</p>

"……"舜音說不出話來。</p>

穆長洲緊扣她腰,忽而一手伸入她衣襟,直摸到她心口。舜音眼睫一顫,那處頓時滾燙,跳得更快,快躍出胸口。</p>

穆長洲陡然低頭,唇猛然覆上,自她頸邊往下,直至心口。</p>

舜音隻覺胸前已沸,一把揪住他衣襟,他唇在她心口處含著,猶如貼著她越來越急的心跳,一下一下,忽的輕咬,又重重一吮。</p>

她渾身一麻,麻到脊背,連左耳的刺痛都忘了。</p>

穆長洲抬頭,一手捏住她下頜,強迫她抬頭,沉著雙眼: “好好活著,封舜音,哪怕你……”他喉間滾了滾, "哪怕你不願回來,也好好活著。"</p>

舜音仰著頭,頸邊已經紅透,胸口仍在起伏,看著他的雙眼,從他黑沉的眸底,竟看出隱隱泛紅。</p>

穆長洲手指在她下頜上一抹,嘴邊生生扯出一抹笑: "真是狠心,時至今日,竟隻有我不甘</p>

腰上一鬆,舜音回神,他已在眼前走了出去。</p>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