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心尖意 天如玉 13694 字 10個月前

舜音一下挨著他坐定,身抵著他胸膛玄袍衣襟,就要將那一處擠皺,心頭緊跳,沒出聲。穆長洲一手攬著她,一手挑著簾布往外看,路人行人如織,馬車不得多停,總管府那輛車已然駛過去了。</p>

他放下簾布,才說: “比我想得要快。”</p>

舜音低聲說: “你在此等著,不擔心被人看見?”</p>

穆長洲屈指在窗格處敲了兩下,車立即駛出。</p>

他垂眼看她,貼得近,聲也近: "放心,我都安排過了。看來閒田之事給總管打擊太大,他近來頭疾反複,越來越重,如今總管府所有事都在那位總管夫人一人手中,她沒有三頭六臂,已難兼顧。"</p>

總管府留人的當晚,他便召了張君奉入府,知曉了大概情形,後來去府上借拜見總管的名義見她,也未能見到總管。</p>

舜音想起臨走時看見侍女來報總管情形,劉氏當時皺眉,似有不耐之態,難怪直到今日才在她們幫忙之處現身,大概總管真的是被這頭疾困擾了太久。</p>

眼前穆長洲手一動,自懷間摸出什麼,放在她手中。</p>

舜音垂眼,是封信,信封上是秦州二字。</p>

“無疾寄來的,好幾日了,剛好你不在。”穆長洲說。</p>

舜音立</p>

即展開,看時日,信隻比她晚了兩天到涼州,大概封無疾那次送行她之後,剛回就立即寫了這封信來了。</p>

信中依然是密語,她飛快看完,心已落定。</p>

送去長安的邊防情形果然得到了聖人重視,雖然算不得精細,但對於數年不明河西情形的帝王而言,已是莫大的收獲。</p>

有此大功,封無疾的請求自然也就得到了應允。</p>

穆長洲看著她臉:"若我沒猜錯,應是獲準了。"舜音拿著信,點點頭,心思已飄遠,一直等著這日,真來了,卻又好似不真實。</p>

穆長洲拿了信過</p>

去,低聲說: “我隻看通大概,無疾準備趕來提人,我已自行做主讓他趕來,按最快的行程算,就這幾日該到了,昨日沒到,也許今日就會到。"</p>

時機正好,他是有意安排了這個全城人出動的日子。</p>

舜音想起那塊玉石,忽而說: “我要去見一下賀舍啜。”</p>

穆長洲手攬在她腰後,稍稍收緊: "祭祖之日,倒也合適。"</p>

車繼續往前,絲毫沒有停頓。</p>

外麵大街上人聲始終喧騰,有許多胡人在奏唱,不知是哪裡的祭祖方式,若非胡笳哀哀,幾乎感覺不出是在思親。</p>

一大陣一大陣的誦經念佛聲在城中回蕩,善男信女們像是在跟著僧侶們走動念禱。隻偶爾有淡薄的紙焦味飄入,才可能是少數人還在用漢俗,焚去紙錢寒衣。</p>

漸漸的,外麵安靜了下來,似是越走越偏了。快一個時辰,車停了下來。</p>

穆長洲鬆開攬她的手,先出了車,一手抓著車簾說: “下來。”</p>

舜音跟出去,雙腳站定,轉眼四顧,本以為馬車會駛向涼州大獄,不想這裡竟是一座寺院,看位置並未出城,就在城東一角。</p>

河西之地佛風太盛,以至於涼州城中也有不少寺院,但她隻關注兵事城防,也並未注意過這城東一角還有座寺。</p>

連門額處的寺名也潦草,隻兩個字:東寺。</p>

穆長洲轉頭吩咐: “去準備,我與夫人稍後就在此祭祖。”勝雨忙領了幾個隨從入寺去了。</p>

穆長洲回頭看一眼,往裡走: “跟著我。”舜音觸到他眼神,突然會意,跟上他腳步。</p>

寺院占地不廣,既無高聳佛</p>

塔,又無巍峨廟宇,也難怪從沒注意到過。香火也並不旺盛,隻有寥寥往來僧侶,四下隱隱傳出誦佛之聲。</p>

穆長洲走在前,穿過幾座佛殿,越走越偏,直至一處佛塔前,徑自推開厚重大門,邁步走入。舜音跟進去,一眼看到裡麵佩刀站立的兵卒,竟足足圍了三圈,微微一驚,便知自己猜對了。</p>

穆長洲看她一眼,走去正中佛龕後,衣擺一掖,俯身掀起什麼, "嘩啦"一聲響。舜音跟去,地上已揭開一道方口,有木梯在其中,延伸而下。</p>

穆長洲一言不發地往下先走。</p>

她立即跟上,直到塔底,一片幽暗,上方的光都快透不進來,隻不知何處的氣孔送入了外麵些微</p>

的涼氣。手臂忽被握住,穆長洲帶著她繼續往前。</p>

越往前,卻又有了光亮,一燈如豆,懸在壁上,照著窄道如在昏夜。一左一右兩個兵卒守著扇門,上麵是層層鎖鏈。見穆長洲到來,兵卒立即抱拳,動手開鎖。</p>

舜音緊盯著那扇門,鎖鏈抽去輕響,霍然打開,裡麵更是幽深。兵卒將壁上燈火送入,又退出。</p>

穆長洲一手始終抓著她手臂,當先走入。舜音緊跟而入,微火映照,眼前如同一方地牢。</p>

地上躺著個人,渾身被捆綁著,幾乎無法動彈,看來氣若遊絲。一名兵卒上前,解開他嘴上布帶,拿去木製的口塞,像拎破木一樣將他拎起。</p>

是賀舍啜。他沒有被關在涼州大獄,反而被關在這種無人注意的寺院裡。</p>

舜音瞬間臉冷,一動不動地盯著他。</p>

賀舍啜已醒了,人早就瘦脫相,看見麵前站立的兩人,臉上從驚駭未定漸漸扭曲出狠色,漢話越發生硬: "你們把我關在了什麼地方?彆以為抓到我就有用!"</p>

這地方終日黑暗,他醒的少昏的多,根本不清楚過去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處。舜音借著微火,看他頸上,那塊玉石的鏈繩還在他頸邊若隱若現: “你何時與總管府勾結?”</p>

賀舍啜臉上幾番變化,倒在地上動不了,竟擠出口氣陰笑: “想要我說也可以,隻要給我留一條生路。"</p>

舜音嘴唇緊抿,若非要問話,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恨意難消,他竟還提條件。</p>

穆長洲抓著她的手臂忽而一鬆,將她往身後攬了攬,一伸手,自</p>

旁邊兵卒腰間抽出刀。鏗然一聲響,賀舍啜臉色一青,不做聲了。</p>

穆長洲手中刀指了指他身上那件臟汙不堪的漢袍,一字—字道: "你勾結的也不隻是總管府,往西而來,若總管府保不了你,還有吐蕃,穿著這身漢袍,怕是早已去過中原了。"</p>

舜音一愣,聲音驟冷: “中原與你勾結的是誰?”</p>

賀舍啜喘氣如牛,聲音嘶啞,仿佛隨時就要斷氣: "不肯就算了,休想我多言!"舜音腳步一動,手忽被重重一握,又止住。</p>

穆長洲握著她手,在她身前又擋了一下: “無妨,現在不說,他遲早會說。”他回頭,聲很低,“你先去外麵等我。”</p>

舜音定了定心神,到這一步,反而平靜許多,目光從地上的人身上收回,壓下心緒,轉頭出去。</p>

直至聽見她腳步聲往上,完全離開,穆長洲才垂眼,像在看一個</p>

死人: “冒這麼大險,聯結這麼多勢力,你圖謀的不過是可汗之位。可惜這些人不會真心幫你,大勢已去,你遲早會招。"</p>

賀舍啜臉上終於露出惶色,口氣卻仍狠: "隻恨沒殺了這女人……"</p>

穆長洲打斷他: “有我在,你殺不了她。”</p>

賀舍啜掙紮著動一下,如在做最後掙紮: “不過一個女人,你不妨另行審度,留著我命,我可以助你得到你要的!"</p>

穆長洲笑了: “我身邊早已有了有用之人,無人可比。你這種無用之徒,不配與我合作。”他伸手,刀背拍了拍賀舍啜的臉, "留著狗命,去其他地方慢慢說。"</p>

立即有兵卒上前,塞住其口,綁上布帶,又纏住他雙眼。賀舍啜麵如死灰,隻一瞬就又昏死過去。</p>

兵卒將之又多綁了幾道,已是要將之隨時送走的架勢。穆長洲丟下刀,轉身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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