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銀輝映照著明月清風。
“大祭司。”樓觀雪語氣平靜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漆黑的眸中全是諷刺:“這是我母親的遺物,去處不在我這,難道還有彆的地方?”
宋歸塵想也不想:“它遠不止是你的母親的遺物,不過多餘的你也不需要知道。拿來。”
樓觀雪倒是從善如流,把骨笛丟給了宋歸塵。
夏青:“???”
他就這樣給了出去?!
夏青一下子抬頭看樓觀雪,欲言又止。
樓觀雪反握住他的手,似笑非笑:“沒事。你得了阿難劍,我失了骨笛,換你大師兄放我們做對亡命鴛鴦,多劃算啊。”
夏青:“……這話我是聽著真彆扭。”
樓觀雪伸出手指,親昵地為他彆開耳邊的發,湊近低笑說:“哪裡彆扭。放在人間的話本上,我們也算是生死相許了。”
夏青寒毛豎起,後退幾步:“我不!你離我遠點。”
宋歸塵看著二人互動,拿著那根笛子,也不再多說什麼。
絳紫衣衫獵獵隨風,仿佛牽引著百年的孤獨。
他往陵光城的方向走。
夏青送走他,怪異不舒服的感覺消失,才有心情把那片葉子拿出來,疑惑道:“宋歸塵放過你,燕蘭渝也不會放過你啊。”
樓觀雪說:“所以說是亡命天涯。”
夏青:“……”
他可真是一點看不出來樓觀雪有亡命天涯的意識。
“你真就把笛子給了他?”夏青又問。
樓觀雪懶懶說:“宋歸塵想要就給他吧,彆急,等宋歸塵自顧不暇,它會自己溜回來的。其實本來在我計劃裡,從他手裡脫身沒那麼簡單的。”
夏青:“啊?”
樓觀雪突然走到了石橋上,站到了剛才宋歸塵站著的位置。
月明星稀,荒草橫生。橋下是牆崩之後直接從城內流出來的一盞盞蓮燈。這地方估計真的荒蕪很久了,石壁斑駁,青苔長滿每一個裂縫。
樓觀雪的手指隨意搭著,及腰的黑發隨風舞動,雪衣不染纖塵。
他望著陵光城的方向,忽然說:“你知道琉璃塔是什麼時候建起的嗎。”
夏青:“什麼?”
“上元佳節登樓拜神,是百年前楚國才興起的習俗。在這之前,楚國是沒有神,也不信神的。”
夏青愣住。
樓觀雪手腕上其實一直帶著那根縹碧色的發帶。
他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陵光城,神情在蓮燈映照的變幻莫測的光影裡,遙遠冷淡。
他的聲音隨風散開,帶著似有若無的譏笑:“什麼時候,他們才會明白呢。覬覦不可得的東西,總會付出代價的。”
夏青茫然地看著他。
樓觀雪說:“燈宴就是如你今晚所見,確實熱鬨,街上處處都掛滿了花燈,等下是最後一次煙花,或許真的會像你之前說的那句話。花市燈如晝。”
夏青感覺那片葉子邊緣在細細碾著他的血肉。
他們站在斷橋上,四目相對。
青石破敗,一地廢墟。
橋下潺潺流水,遠處寒鴉寂寂。
很久,樓觀雪朝他一笑。
倏——
陵光城今夜的最後一次煙花往上綻放,比之前兩次都要盛大,都要強烈。
從城中各個地方升起,綻開,煙火曳出長長的尾巴,星芒散落四周。
隔著那麼遠,也能聽到人群的喧鬨驚呼、喜氣洋洋。
但是很快,這份熱鬨繁華,被驚叫所掩蓋。
大地似乎都在顫抖。
夏青驟然回頭。
琉璃塔建於百年前,是陵光城標誌性的建築,高聳在正中心,一眼就能看到。
而如今,卻見璀璨煙火在琉璃塔頂綻開,轟——帶起燎燎大火,從琉璃塔頂燃燒。炙熱澎湃,如刀撕開沉鬱夜色。
夏青臉色被煙火映得煞白。
尖叫四起。
“這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麼!”
“琉璃塔,琉璃塔——琉璃塔倒了!!”
“啊啊啊——快逃!”
“快跑!琉璃塔倒了!”
煙花聲震耳欲聾,砰砰砰炸開,遮蓋住了一切硝煙、坍塌、奔逃、哭喊、尖叫。
樓觀雪說:“你猜大祭司會怎麼做?”
夏青久久盯著他,不說話。
“放心,有思凡劍主在,不會有人受傷,塔裡也早就沒人了。”
樓觀雪說完低笑一聲,望向他,眼裡映著華麗的煙花,光彩溢動在眸中,奪人心魄的詭豔,他輕聲道:“如何,這樣的燈宴盛況算不算沒辜負你的期待?”
夏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澀聲:“你真是……”
後麵的話他不知道說什麼。
是不是從風月樓箭殺燕穆開始,他就算好了這一切。或者更早的時候。
樓觀雪笑了笑,沒再說話。
背後是兵荒馬亂烈火熊熊的陵光城。
他束發轉身,淡淡道:“走吧。”
他說:“很快,會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