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村口,眾人也終於看到了大半夜尖叫的人。
披頭散發的婦女渾身是血,眼神惶恐又絕望,見到人群一下子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崩潰坐下。
村長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完整,啞聲哭道:“村長,村口來了個怪物,我半夜聽到響動以為是老鼠就出去看。結果黑暗中看到一雙狼的眼睛,紅色的,跟要吃人一樣……怪物,那是個吃人的怪物啊。他撲過來想要咬我,被我逃了出來,嗚嗚嗚嗚……”她被嚇得已經精神有些不正常,渾身顫抖。
村長拄著拐杖默了片刻,吩咐人將她帶下去,隨後道:“走,去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群人神色凝重,舉著火把繼續前行。
夏青一個人混在人群末尾,他在其中看到了靈犀。
靈犀穿著件縫縫補補的舊衣服,頭發紮成一個小辮,明顯是被吵醒,眼睛都困得睜不開。
小孩子都貪睡,他打著哈欠不斷用手揉眼睛。
夏青拿著路邊順手摘的狗尾巴在他眼前晃了晃。
靈犀嚇一跳,看清楚是他後,睡眼惺忪嘀咕:“你也出來了啊。”
夏青:“嗯,動靜那麼大,我又不是聾子。”
靈犀眨了下眼,左看右看問:“就你一個人嗎?你媳婦呢?病還沒好?”
夏青唇角一扯:“他啊。病入膏肓,好不了的。”
靈犀翻白眼:“你這不是咒人嗎!不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夏青不想跟一個小屁孩解釋什麼,轉移話題:“你家裡也是你一個人出來?”
話一說出口,夏青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靈犀的時候,到了傍晚小孩子都被大人喊回家吃飯,隻剩下靈犀一個人坐在田埂上吹葉子。
夏青疑惑問道:“你家就你一個人?村裡沒有大人願意收留你嗎?”
靈犀瞬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怒吼:“才不是!隻是我爺爺到鎮上辦事去了!”
夏青點頭:“哦。”
靈犀的手指抓著袖口,努力把補丁藏起來,這個年紀的小孩自尊要強的很,怎麼會承認自己沒人要很可憐。
他氣憤地再次重複說:“我爺爺很快就會回來的!我才不是沒人要!”
夏青被逗笑了,手裡搖著狗尾巴草,緩緩道:“沒人要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那麼激動乾什麼。”
靈犀瞪他一眼,氣鼓鼓不說話了。
夏青看著他懊惱鬱悶的神情,一下子想起了小胖,沒忍住笑了一聲。
小胖算是他在孤兒院玩得比較好的一個朋友吧。
夏青小時候愛發呆性格溫吞,人無趣又孤僻,這段友情全靠小胖主動,而小胖那麼主動的原因,是把夏青當成了同病相憐的小夥伴。因為他們有個共同點,被很多家庭收留過,無一不例外又都被送了回來。
小胖表麵上對一次次的拋棄毫不在意,暗地裡卻天天知心哥哥似的湊過來“開解”夏青。
有空沒空就逮著他聊天,說什麼——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是你不要他們,不是他們不要你”
“彆難過,你一個人又不是不能活”。
夏青安靜聽著,一口一口吃著他的冰棍。等小胖說完眼睛通紅,還得負責蹬著短腿下床,給他拿紙過來擦眼淚鼻涕,真不知道是誰開解誰。
“就在前麵!”
“大家拿起火把!”
村民們的喝聲響起。
一群人已經逼近了那間靠近村口屋子。
月光清冷淒惶,地上還有蜿蜒的血跡,樹影綽綽,越發顯得陰森恐怖。
夏青站在人群最後麵,察覺到靈犀在試圖往前鑽,隨手揪著他的辮子,把他拽了回來:“你不要命了,敢這麼往前湊,怪物第一個咬死的就是你。”
靈犀說:“鮫人一族血液裡就沒有怕這個字!”
夏青失笑:“你居然還有這覺悟?”
“我兩個爺爺都是這麼說的。”
夏青鬆開手,也就沒理他了。
靈犀的確和很多人不一樣,可能跟他的父母都是鮫人有關。這個小男孩保持了鮫人一族最原始的血性和對海的向往。
“小孩和女人都呆在外麵彆動。”
村長盯著地上的血,神色越發凝重。
誰都不知道裡麵的怪物會不會突然發狂撲出來,村長先指使人丟了好幾根火把進黑黢黢的院子裡。
不一會兒,裡麵傳來了虛弱沙啞的聲音,像是野獸臨死的喘息,帶著強烈的血腥味,急促又焦躁。
“都拿好武器!”村長瞳孔一縮,手裡緊握一把打獵用的長/槍。
所有人屏息凝神,就等著怪物出來就將他一擊斃命。
火把丟在院中很快被冷風吹滅。
黑暗中有一道影子在慢慢朝外走。
眾人臉色蒼白,額頭冒汗。
終於,一隻枯瘦布滿鮮血的腳踏了出來。
“就是現在!”
村長大喝一聲。
他手裡的長/槍直接朝怪物的腦袋上砸去。
周圍的人也是,火把,斧頭,石頭悉數往怪物身上扔。
怪物明顯畏火,被火把燙到肌膚的時候,驟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來。
村長喘息啞聲吩咐:“快!拿網和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