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溫皎顯然不會放過他自己。
在寇星華微有詫異的目光下, 開始各種哭,抽抽搭搭哽咽著,說夏青汙蔑他, 故意講這些話來折辱他。
寇星華被他哭得失去思考能力, 一下子什麼疑惑都拋之腦後, 好聲好氣去哄著他。
不過像他一樣鬼迷心竅的人到底是少數, 大多數人都在暗中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位“貴人”,心裡抱著看戲的念頭。
黃七時不時就回頭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溫皎一眼,對著夏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夏青扯著嘴角:“不知道該不該說就彆說。反正你隻需要知道,我跟那個人八字不合犯衝就行。”
黃七:“……哦,好的。”
說完他又悄悄看了夏青一眼, 發現夏青頭頂的幾根頭發翹起, 淺褐色的眼眸寫滿糟心,真就一副“活見鬼了”的樣子。
黃七都沒想到麵對那個粉衣少年那麼難聽的羞辱、那麼刻意的找茬, 夏青會是這反應,不過好像他本來就該是這樣。黃七想到剛才樓上樓下半暗光影裡夏青嚼著糖人麵無表情往下看的一幕,不由心一顫。
他瞬間肅然起敬——難道在仙人身邊呆久了也會沾染神性?
傍晚的時候, 船到了梁國皇陵。
這裡古書上就被定義為妖邪之地, 靠近後水的顏色都變深了很多, 夏青覺得奇怪,還用手去碰了下。沉鬱的黑水粘稠, 像是彙聚了無數汙穢之物,漫過指尖似乎還有小蟲子想鑽進他皮膚,卻被劍魂所驚, 尖叫著逃開。
春商洞洞口狹小且布滿尖銳崎嶇的石頭, 隻能換乘木筏往裡麵走。
溫皎自然是眾星捧月和寇星華一起走在最前麵。
夏青跟著眾人下了船後就不怎麼想跟他們了, 因為他其實骨子裡就不是很喜歡熱鬨喜歡人多。
樓觀雪原是想直接渡水而過的,考慮到夏青現在沒什麼修為,才選了快腐朽的木板,漂到人群末尾。
“你不覺得我在拖累你嗎,要是他們比我們先找到珠子怎麼辦?”
夏青下一句“你不如給我把這繩子解開”還沒說出口,樓觀雪已經給出了回複,語氣隨意:“那就把他們都殺了。”
“……”夏青憋半天,說:“哦,那你一定要比他們先找到啊。”
皇陵入口處岔路很多,樓觀雪選擇了最左邊的一條。
夏青對這裡一點都不了解,乾脆看風景去了。
洞內漆黑一片,唯一發光的是生於幽黑水域一朵一朵殷紅的花。
鐘石倒掛,蝙蝠青苔密密麻麻爬滿石壁,幽紅的光把樓觀雪的衣袍也渡上紅色。
夏青閒得無聊,隨口問道:“你得到力量後會做什麼?”
樓觀雪:“你為什麼一個問題總要問兩遍。”
夏青說到這就來氣:“還不是因為第一次你不好好回答?!快說,做完一切後你會去哪?”
他總感覺,樓觀雪壓根就不想做楚國的皇帝。雖然這個身份放眼人間十六州至尊至貴,可是他是仙女啊,仙女怎麼會有世俗的權勢**呢。
樓觀雪在黑暗中低笑一聲,手指摩挲著骨笛,淡淡問:“你想去哪兒?”
夏青正被自己的腦補逗樂,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我?”
樓觀雪:“嗯。”
夏青認真想了想,道:“我想去投胎。”
樓觀雪唇角笑意諷刺。
夏青道:“我覺得吧,無論我是不是蓬萊的人,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或者說上上輩子的事。小師弟的身體估計都變成黃土了,我現在隻是個孤魂野鬼,沒有根沒有家,不如去投胎。”
樓觀雪說:“是嗎?”
夏青:“是啊。誒!這地方居然有蝴蝶?”
他的思緒很快又被前麵的景象吸引。
生於黑暗中的花散著細微紅光,吸引著不少花紋斑斕,粉末幽藍的蝴蝶。栩栩飛在空中,給這陰暗潮濕的陵墓添了一分詭豔。
樓觀雪聲音淡淡傳來:“夏青,這些話,你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呢。”
夏青正伸出手握住一隻蝴蝶。
蝴蝶翅膀不斷震動,搔刮著掌心。
樓觀雪的話傳入耳中,如雷過遍全身,夏青看著那隻蝴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發顫的到底是手指還是心尖。
樓觀雪說:“你一個問題喜歡問很多遍,話卻不喜歡重複。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告訴我,你遲早要離開。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自己,應該脫身。”
蝴蝶掙脫他的手本來想報複性地叮夏青一下,卻被掌紋間的劍意嚇到,大驚之下飛上了他的鬢發邊。
少年盤腿坐在腐朽的木板上,衣衫融與黑暗,唯有淺褐色的眼眸在幽蝶藍光照應下,顯得有些迷茫。
很久。
夏青聲音很輕,說:“樓觀雪,我覺得你給我再多的時間,我都想不明白。”
樓觀雪將他發邊的那隻藍蝶拂去,冰涼的手指自上慢慢往下撫過少年的臉,俯身過去,輕聲說:“那就彆想了吧。”
夏青驟然瞪大眼。
黑暗讓感官變得十分明晰——上次借著上妝似真似假的吻,虛虛實實的情愛,這一次終於破開全部偽裝。
樓觀雪懲罰似的咬上他的唇,力度很大,夏青吃痛地想要推他,可這樣的反抗似乎隻會激起反作用。樓觀雪不由分說握住了他的手腕,舌尖撬開他的唇齒。
氣息交錯,**加深。
夏青本就發顫發亂的心現在更是潰不成軍,崩潰得他完全不知道做什麼。
不該是這樣的……不能是這樣的……
他慌得不行,一下子手指緊緊抓住了樓觀雪的肩。
樓觀雪垂下眼眸,玉冠下墨發深涼如雪將夏青籠罩,輕笑一聲。
“反正本來,我就不想給時間了。”
夏青真的沒想到他會就這麼咬上來,人都懵了,慌亂道:“你彆這樣……”
樓觀雪手指曖昧地摩擦過他的唇,幽紅邪光裡眼眸深若永夜,聲音慵懶帶著**未散的沙啞,笑說:“夏青,兩情相悅對我來說隻是情趣。你若是不同意,其實也沒關係的。”
“…………”
夏青人傻了,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亂成一團,徹底理不清思路。他渾渾噩噩甚至有些發懵地想,到底是誰給了他樓觀雪很溫柔的錯覺,以至於他敢一直這麼口無遮攔。
朝夕相伴那麼久,被他的表象所惑,差點都忘了第一次見麵樓觀雪是怎樣一個瘋子。
……靠。
夏青回過身來,瞳孔擴散,一下子撐開距離,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是!你要做什麼!這裡是梁國皇陵,前麵還有還多人,你能不能彆在這裡發瘋。”
樓觀雪微笑:“你覺得我在發瘋?”
夏青心裡有著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慌張,眼神閃躲低下頭。可他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慫,抬起頭來,顫聲道:“你這不就是在發瘋嗎。”
樓觀雪垂眸,笑意加深,輕聲道:“哦,還有更瘋的,你要看嗎。”
我靠啊!
夏青頭皮發麻,想都不想,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他們剛剛才經曆過那麼親密的動作,夏青被吻得唇色瀲灩,眼神也是帶著點潮意,現在主動伸出手去覆蓋樓觀雪的唇,四目相對,一下子氣氛更加曖昧了。
樓觀雪沉默看著他。
夏青現在隻想離他遠點,清醒一下。可是現在二人坐在一塊木板上,身處危機重重的梁國皇陵,四周是黑色詭異的水,暗處又蟄伏著無數毒蛇蟲獸,他根本無處可逃。但凡他再厲害點,身體再好點,夏青現在已經跳水了。
夏青絞儘腦汁:“彆這樣。”他慌亂中終於想到了樓觀雪說過的一句話:“你不是說過不會再逼我的嗎?而且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珠璣的棺,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怎麼辦,你總不能真的殺人奪寶,把他們全殺了吧。”好吧,樓觀雪可能真的全殺了。
“不可以殺人。我們要遵循先到先得的原則。”夏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有,如果是這種事,我不同意怎麼可以沒關係呢!我說錯了,我覺得我應該還是能想明白的,等我想明白之後再說吧。”
樓觀雪將他的每一個神態都收入眼中。
內心的烈火在瘋狂啃噬心臟。
他的眼眸都染上了點紅色,猩邪冰冷,聽完最後一句話,似笑非笑說:“你是在耍我嗎?”
夏青:“啊?”
樓觀雪:“嗯,你慢慢想,最好想出一個我滿意的答案。”
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