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從早上開始,天就陰得厲害,不見太陽,暑氣卻很重,地麵上融融熱氣撲麵而來,蒸得人透不過氣。
趙瑀窩在房裡靜靜繡著荷包。
寂靜的小院突然響起一片紛雜的腳步聲,趙瑀隔窗望去,老太太帶著一眾丫鬟婆子怒氣衝衝闖進來,後麵跟著哭個不停的母親。
難道是李誡上門提親,把老太太氣著了?不對,她早就知道李誡要娶自己,要發怒早就發了,不會忍到現在。
趙瑀放下手中的荷包。
老太太並未讓她多猜,一進門就咆哮道:“你這喪門星,竟敢得罪建平公主!你是臨死也要拉著趙家墊背嗎?”
建平公主的脾性趙瑀之前也有所耳聞,乍聽此言,她心猛地一沉,失聲道:“不可能,我見都沒見過她,怎會招惹她?”
“那你瞧瞧這是什麼!”老太太一指旁邊婆子手裡的托盤,上麵擺著一壺酒,恨恨道,“你沒得罪她她會一大早派人給你送毒酒?”
趙瑀倒吸口冷氣,眼前一黑,腦子還在發炸,下意識說:“我沒得罪她,我也不是她府裡的奴婢,這酒我不喝!”
王氏哭哭啼啼道:“老太太,這事蹊蹺,想必是公主搞錯了,不然咱們備好禮物去公主府拜訪下,問清楚怎麼回事,不能平白受這個冤屈。”
老太太迎麵啐了她一口,戳指罵道:“你還敢上門討公道去?我剛才不過略問一句,那嬤嬤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建平可不是普通的公主,連皇上都讓她三分,上次英國公世子夫人暗指她放蕩,她當場就把人家臉割花了,皇上也不過罰她一個月禁足而已!咱家能和國公府比嗎?他們都忍氣吞聲不敢言語,咱們反倒要和公主講理?”
老太太一頓劈雷火閃的發作,徹底砸懵了王氏,她唯唯諾諾低聲說:“可也不能莫名其妙就讓瑜兒送命啊!”
老太太陰鷲的目光盯著趙瑀的臉,聲音暗沉,“如果她的死能讓公主平息怒火倒是好事,就怕公主不解氣,拿趙家作筏子泄恨。——當初就該早早勒死你,省得給趙家徒增禍端!”
此時趙瑀反倒沒那麼驚慌了,她坦然道:“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我死,但她沒有權力定我的生死。你們怕她,我不怕,我這就離了趙家,今後是好是壞,總歸與你們無關就是。”
老太太冷笑道:“趙家沒有再嫁婦,沒有退親女,更沒有主動脫離宗族的女子,這個口子不可能給你開。為了整個趙家,今日我就當這個惡人,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來呀,伺候大小姐上路!”
“等等!”王氏跪下泣聲哭道:“老太太,那李誡說過瑜兒若是有什麼意外,他就告到大理寺去。老爺剛升官就惹上官司,於他官聲有損……老太太,為著老爺的前途,還請您三思啊。”
又是那個李誡!趙老太太臉頰微微抽動了下,從牙齒縫裡迸出一句話,“若不是他多事,瑜兒早就死了,也根本不會有今天的麻煩!不管他,平頭百姓告官身還要先打二十大板,他一個奴仆還能翻了天?少聽他危言聳聽,我就不信晉王爺肯為一個下賤的奴才撐腰。”
“可、可是武陽郡主……”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喝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懂嗎!”
眼見婆子丫鬟逼近女兒,王氏到底是心疼女兒的,扭身將趙瑀抱在懷中,放聲大哭道:“老太太,我去公主府,我去求公主,我給她磕頭!瑜兒好容易撿條命回來……老天啊,你怎麼就不肯放我的孩子啊——”
趙瑀臉色蒼白得像白玉雕像,不見半點血色,她一手悄悄攥緊針線笸籮裡的剪子,另一手溫柔又堅定地推開母親,直直望著老太太說:“祖母,我再說一遍,我不從命!”
趙老太太沒有說話,隻抬了抬下巴。
婆子們一擁而上,趙瑀噌地舉起剪子,“都彆過來!”
她大有玉石俱焚之意,誰也沒想到一向溫柔和順的趙瑀居然會做出如此強硬的舉動!
婆子們頓住腳,一個個麵麵相覷。
一陣轟隆隆的滾雷聲,哨風狂作,豆大的雨點頃刻之間就砸在窗欞上。
“今日不是她死,就是你們死!”老太太冷冰冰說道,口氣陰寒。
婆子們不再有顧忌,強行拉開王氏,七手八腳扭住了趙瑀的胳膊。
老太太親自斟滿一杯酒,“你記清楚了,不是我叫你死,是建平公主叫你死!”
掙紮之中,趙瑀已是鬢亂釵橫,衣領口的紐子也扯掉了一個,她直盯著老太太,卻不肯說一句求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