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瑀有些難過,這些人是經曆了怎樣的絕望,才對外界毫無反應。
她忽然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有個婦人懷中的嬰兒啼哭起來,然那個婦人好像沒有聽到,隻是低著頭,靠在柱子上一動不動。
趙瑀快步走過去,輕輕推了推那婦人,“你的孩子哭了。”
那婦人的身子軟軟地向一旁倒去,手臂耷拉下來,懷裡的繈褓順著她的臂彎滑到地上。
她臉色灰白,早沒了聲息,也不知死去多久,周遭竟沒有一個人在意。
趙瑀頭一次直麵人的死亡,禁不住驚呼一聲,兩腿發軟跌坐在地上。
嬰兒的哭聲更大了。
蔓兒扶住她胳膊攙她起來。
趙瑀卻推開她,將那嬰兒抱在懷裡。
她沒帶過小孩子,完全憑本能輕輕拍著,哼著不知名的兒歌哄著。
孩子的哭聲漸漸停了,小嘴一嘬一嘬的,頭來回在她懷裡拱著。
趙瑀問蔓兒:“這是怎麼了?”
蔓兒搖頭:“太太,我也沒生過孩子……”
“這是餓了。”跟來的婆子插嘴說,“得找人奶孩子,不然喂濃濃的米湯也行。”
趙瑀問草棚下的人群,“有人知道這孩子還有家人嗎?”
無人回答。
趙瑀隻好把孩子交給婆子,吩咐道:“你先把孩子抱回去,不管如何彆餓著。”
她這一舉動終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便有人抱著孩子問道:“太太,您是買人嗎?這個孩子我們實在養不活,您行行好,給一吊錢就行,孩子歸您。”
趙瑀愣住了。
那人舉著孩子往她麵前遞,“您瞅瞅,是個男娃子呢,孩子半歲了,隨便給口吃的就能活,隻要一吊錢,您行行好,給他條活路吧。”
又有個男人拉著個剛留頭的小女孩過來,哭著說:“太太,一看您就麵善心慈,買了我閨女吧,吃的少,乾的多。錢您看著給,不給也成,隻要您管口飯,彆讓她餓死了就成。”
那個小女孩抱著他的腿就是哭,“爹,彆賣我啊——”
又有人擠過來了。
蔓兒忍不住大聲嚷道:“你們瘋了上趕著賣兒賣女,官府設了粥棚,至於餓死嗎?”
“姑娘,我們沒辦法,地淹了,家沒了,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東西都沒了,我們可怎麼活啊!”有個老婆婆顫巍巍說。
“粥棚頂多開一兩個月,到時候我們一樣沒的吃,還得賣孩子。等遠處的災民一多,人牙子們也就聚來了,還不知道把孩子賣到什麼地方去,倒不如現在尋個正經人家賣了。”
趙瑀奇道:“等水退了,你們接著回去種地不可以嗎?”
老婆婆苦笑著說:“太太,但凡能活得下去,誰舍得賣孩子?地裡淹得不成樣子,就算補種麥子玉米之類的莊稼,今年也沒了收成,我們沒的吃啊。”
趙瑀沉默了,看著災民手中的孩子,她想起了李誡,當年他也是因家鄉受了災,一路逃荒,若不是遇見當今的皇上,還不定被人販子弄到哪裡去。
她努力讓心中的憋悶過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和緩,“大家先彆急著賣孩子,等我和同知大人說說大家的情況,看能不能商量個辦法出來。”
得知這位是同知大人的太太,人群立時發出一陣輕呼聲,那老婆婆喜極而泣,“如果真能讓我們骨肉不分離,我們給您、給李大人立長生牌!”
趙瑀笑道:“李大人不會坐視你們遭難不管,暫且在這裡安心等消息。”
天色發暗,雨也大了,蔓兒催著趙瑀回去。
趙瑀沒有多留,儘快趕回衙門。
她和劉銘商量說:“我想在城裡單獨設一個善堂,專門收容災民的孩子,不管是不是孤兒,隻要他們送來就收。等災民們穩定下來,可以再把孩子們領回去。”
劉銘轉著眼珠,深深思索半晌後說:“是好事,但是事情太大,這次曹州幾乎全都受災,人數太多了,要養活這些孩子可不簡單,其中也不隻是銀子的事。還是問問東翁吧。”
信當晚就送了出去,轉天李誡的回信就到了。
他歪七扭八寫了三四頁,歸納起來就兩個意思:由官府出麵引導,曹州轄下各縣均設善堂;可無償幫災民養孩子,但有個條件,寄養孩子的災民在災後必須回原籍處,耕種三年後方可領孩子回家。
他信的末尾還說,水退得比預期快,過兩天他就回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