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鈞竹腦子嗡地一聲,但覺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幾乎站不住腳,還好被人從旁扶住。
他茫然看過去,“多謝。”
映入眼簾的是李誡似笑非笑的臉,“溫大人,我家底兒都讓你查了個乾淨,我這貪墨的嫌疑,可以去了吧?”
他吊兒郎當的聲調,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瞬時,溫鈞竹受不住了,“不行!還有高家,我要拿高家審訊!”
“大人!”楊知府上前一步拉過溫鈞竹,壓低聲音說,“不能貿然查高家,高家三代經商,生意遍布山東——小心拔出蘿卜帶出泥。還有,他家是皇上親口封的‘義商’!”
溫鈞竹怔住了。
夏風拂過,院子裡的楊樹葉嘩啦啦地響,活像一群人拍著巴掌嘲笑:傻瓜,傻瓜……
溫鈞竹眼前一黑,軟軟倒了下去。
“欽差大人中暑啦——”
他的人抬著他,慌慌張張地叫郎中。
目的已達到,李誡不耐煩再打嘴仗,直接下了逐客令,“各位同僚,若還有疑問,咱們直接禦前奏對。時辰不早,我還要收拾院子,好走不送!”
溫鈞竹是否還有後續動作,李誡全然不在意,他連夜寫了封奏折,把今日之事備細說了一遍。末了,奏請在山東省率先實行官員報備家財之法。
從書房出來,啟明星東升,天空似明似暗,正是白晝與黑夜交替時刻。
他一路慢慢走著,順手從路旁扯下幾根柳條,回正房時,手上便多了個小小的柳條籃子,裡麵是帶著露珠的花兒。
趙瑀惦記著他,根本沒睡踏實,他一進來便就醒了,接過花籃子,因笑道:“去年在濠州逛夜市,你也用野花給我編了個花環,我當時開心了好久。”
“我也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得眉眼飛揚。”李誡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當時我就篤定,這位小姐肯定喜歡上我啦。”
趙瑀臉一紅,“誰說的,那時我自己都不知道……”
怕他再追著問,忙岔開話題,“你身上的官司就算過去了吧?”
提起這事李誡就直樂,“你沒瞅見溫……他們那副倒黴樣,氣得臉紅脖子粗,偏偏拿我沒辦法。等著看吧,我估計皇上過不了幾天就有旨意下來。”
六月下旬,溫鈞竹查無所獲,不得已地離開濟南。
李誡根本不用禦前奏對,皇上很快給他洗清了汙名,稱讚他“君子坦蕩蕩”,並當朝準了他的奏請。
消息一出,滿朝嘩然。
絕大多數人都是反對的,但無人敢出頭——畢竟反對也說明自己有貪墨的嫌疑,而且溫首輔也三緘其口,不肯發表任何態度。
首輔的大門敲不開,就有人去敲戶部張郎中的大門,張郎中倒是透了個話兒,“一切看山東,山東不成,此法便不成。”
於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山東。
李誡再次成為舉國上下的焦點,便是幾百裡地外的兗州,潘知府都替上峰感覺到壓力。
他衡量許久,終是抱了一堆案卷直奔濟南,跳了馬車,連汗也顧不得擦,將案卷往桌子上一放,氣喘籲籲道:“大人,近十年的賦稅明細,下官都整理好了。”
李誡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興奮得拍著潘知府的肩膀,“老潘,好樣的,有你幫我,不愁扳不倒那座大山!”
潘知府活動活動肩膀,笑道:“大人一心為民,滿心忠誠,下官自當唯您馬首是瞻。隻是您現在已是眾矢之的,若貿然彈劾溫首輔,隻怕……”
“他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先皇又異常倚重他,朝廷上幾乎成了他的一言堂!”李誡眼中灼然生光,嘴角勾起一抹笑,“追隨他的人固然多,但敢怒不敢言的人也不少,咱們隻要把這個靶子立起來,自然會有人替咱們打過去。”
潘知府似懂非懂,“道理下官明白,如何立靶子呢?”
李誡大笑起來,“老潘,你真是個老實的讀書人,你忘了大人我手裡握著尚方寶劍呐!……哎呀,就是報備家財啊,趕緊挨個兒去查,枝枝蔓蔓的,還怕扯不出來症結所在之處?”
潘知府恍然大悟,但他也有擔憂,“此事成功還好,若不成……不是下官危言聳聽,您可是一點兒退路都沒有了。”
先前還笑著的李誡沉默了,似是覺得屋裡有些悶熱,他起身踱到到窗前。
外麵的天空陰了上來,院子的青磚地也灰蒙蒙的,雨前的哨風貼著地麵盤旋而過,磚縫裡的細草倒下,起來,倒下,又起來……
他忽然就笑了,“老潘,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再說,”他轉過身來,眨眨眼睛,笑嘻嘻說,“改元都一年多了,總得有人告訴溫家,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度舟客、哈哈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Stephanie 18瓶;香渡荷萍 9瓶;77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