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有意而為, 禦賜的宅子非常有意思,是莊王的府邸, 不,應該說是原莊王府。
老莊王去年冬天過世,這一脈算是沒人了, 皇上索性收回王爵,這座宅院便空了下來。
誰也沒想到皇上竟會賞賜一座王府給李誡!
趙瑀接到旨意的時候, 整個人都懵了。
李誡兩次破格提拔, 她本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事情能讓她覺得難以置信, 卻不想一座王府砸到腦袋上。
一時的心亂過後,是不可抑製的驚喜,而驚喜之餘,她拿不準是住,還是不住。
要不要推辭掉, 畢竟這可是親王規製的宅院!
四天後, 李誡的謝恩折子從河南呈上來, 同時還給趙瑀捎來一封私信。
信中明明白白告訴她:住!放心大膽地住!老子拿命換來的恩賜, 憑什麼不要?
是以趙瑀放心大膽地準備入住。
一品總督和超品親王的規製不同,府裡所有不符定製的建築裝飾須得全部改掉,或者拆除。這是個大工程, 按一般的進度,沒個把月是不成的。
但有曹無離在啊!
他在工部當差,和下麵當差的人混了個臉熟, 有他的麵子在,且他又日日下衙之後就過來幫忙,大半個月不到,硬是提前完工了。
趙瑀叫母親妹妹也跟著搬進來,王氏開始不願意,怕給女兒添麻煩,“你婆母還在老家,她還沒來,我怎麼好先到你家住著?”
興致勃勃的趙玫一聽這話,登時發急,耐著性子勸道:“母親,咱們不住正院,隨便住一處偏院就好,決計不會讓親家伯母不高興的。”
趙瑀笑道:“玫兒這話不錯,我婆母不是小心眼的人,不會在意這些微末小事。再說宅子那麼大,聽曹先生說足有巡撫衙門後宅四五個大,空蕩蕩的,我一個人住著害怕。”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王氏沒好說出口,那就是趙老爺。說起來他二人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她怕自己住進去,趙老爺就有借口上門。
新宅子在京城最好的地段,周遭都是達官貴人,若趙家找上門來生事,那豈不是給女兒臉上抹黑?
但看著滿眼誠懇的大女兒,一臉期待的小女兒,她猶豫再三,終是點頭答應了。
是以,六月下旬,趙瑀帶著一眾家小,住進了這座宅院。
王府景致自不消多說,就是比皇上的潛邸也差不到哪裡去,且先莊王好享樂,後園子依山傍水,修得巧妙精美至極,大小屋舍近四十餘處,樓、軒、閣、池、亭,花木遍地,怪石嶙峋,看得王氏趙玫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王氏因笑道:“能在王府裡住著,我這輩子算值了。”
趙玫馬上反駁道:“母親又說錯了,哪裡還有什麼莊王府?這是李府,後日姐姐宴請京中貴婦人,您可千萬彆說錯,當心人家笑話你。”
王氏嗔怪道:“你這丫頭,還教訓起你母親來了,沒大沒小!在家裡人人都讓著你,往後你嫁了人,在婆家誰會讓你?”
趙玫冷哼一聲,扭臉跑了。
王氏看著小女兒的背影,隻是歎氣。
趙瑀忙著宴請的事,沒多關注這一場口角。
很快,到了宴會的日子,趙瑀並沒有廣散請帖,但來祝賀喬遷之喜的人卻多得出奇,完全超乎她的預計。
這日天光晴好,李府門前冠蓋如雲,車水馬龍,等著進府的馬車、轎子排出去老遠,有請帖的,或者有頭有臉的誥命夫人先請進去了,沒請帖的、和李夫人不熟的,隻能在後麵乖乖等著。
趙瑀一看這架勢,馬上將花廳的宴席改到後花園臨水樓,上下兩層擺滿了,才算安置下這一堆人。
張妲早就來了,見狀取笑道:“你走到哪裡,哪裡都是眾星捧月,滿耳都是阿諛奉承之言,這滋味,有沒有讓你如入雲端,輕飄飄乎妙不可言?”
趙瑀斜睨她一眼,毫不客氣說道:“觀你麵色紅潤,目含春水,近日是否滿耳甜言蜜語,迷得你不分東西?”
張妲臉先是一紅,繼而苦笑了下,想了想才說:“我是給王爺去了信,向他道謝,還提醒他溫家的動向……可你想多了,我們並沒什麼。我心情好,是因為給殷芸潔一個教訓!”
“哦?說出來聽聽。”
“她買通二門上一個婆子,給殷家暗地裡遞消息,讓我給拿住了,我就把她的院子從裡到外清了個乾淨。現在,她在我麵前老實著呢!”
趙瑀笑了一陣,說道:“我先前就說,隻要你拿出正室的架勢來,她興不起風浪——她往外傳的什麼消息?”
張妲凝神回想片刻,頗有幾分費解道:“就是一張莫名其妙的字條,上麵隻一句詩‘秦嶺秋風我去時’,殷芸潔說,娘家她常看的舊書夾著同樣的字條,她隻想讓家裡送這本舊書。我心裡覺得不對,可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瑀默念幾遍,也摸不到頭緒。
兩人相對而坐,攢眉凝目苦思不得其解之時,蓮心急急忙忙進來稟報,“太太,秦王妃到訪。”
趙瑀暗自吃驚,她是給秦王妃送了請帖,但她宴席的日子和秦王妃禮佛的日子衝了,所以沒指望人家能來。
卻沒想到,秦王妃還是來了。
趙瑀和張妲一道從碧紗櫥後繞出來,略等須臾,秦王妃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款步而來。
秦王妃並未穿冠服,也沒穿常服,她穿得很素淨,玄色鑲邊墨藍底銀色花卉褙子,一條天青色百褶裙,頭上隻戴了一支銀鳳簪。
細看,她眼角還有些微紅,似是剛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