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頭的是唐虎,李誡一看是老相識,還和人家開玩笑,“小唐啊,看在你我一同殺過敵的份兒上,你手裡的鐵鏈子就彆給我銬了吧。”
唐虎沒說話,隻拍一下李誡的肩膀。
沒有給他上鐐銬。
李誡眼神微閃,隨即搭上唐虎的肩膀,嬉笑道:“小唐,這次去大理寺還是詔獄?”
唐虎扒拉開他的手,瞟了他一眼,“省些事,彆讓我不好交差。”
李誡笑了幾聲,狀若無意般活動下手腕,和唐虎一起,不疾不徐踱著步子往門外走,那份閒適安然,就好似和老友出門遊玩。
錦衣衛跟在他後麵,亦步亦趨,反倒更像護送的侍衛。
“爹爹——”李實從旁衝出來,抱住李誡的腿,揚起肉乎乎的小臉,“去哪兒?我也去!”
李誡蹲下身,摸摸兒子的胖腦瓜,笑道:“爹爹是去當差,不是去玩,你好生在家,等爹爹回來帶你去騎大馬。”
李實似懂非懂點點頭,向後看看。
阿遠默不作聲靠後站著,小臉繃得緊緊的,手裡拖著把小木刀,那是李誡給他做的。
李誡眼神一暖,招手讓他過來,把李實的小手遞給他,“帶弟弟去玩吧。”
阿遠不大愛說話,拉著李實站到旁邊,卻固執地沒有走開。
李誡站起身,看到趙瑀站在梧桐樹下,她旁邊是周氏,正捂著帕子嗚嗚地哭。
“兒啊——”周氏擎不住,哭喊道,“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可教娘怎麼活?誰能救你啊,娘就是磕破頭也要請動他!”
李誡哈哈一笑,滿不在乎揮揮手道:“就出個門兒,過不了幾天就能回來,瑀兒,家裡交給你啦,看著娘,彆叫她到處瞎跑。”
趙瑀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但她現在是家裡的主心骨,她不能慌!
“我知道,你放心。”她麵上顯得很鎮定,語氣溫柔又堅定,“有我在,家裡出不了亂子。”
李誡走了,這一走就是半個多月,期間沒有任何提審、定罪的消息傳出,。
彆說趙瑀心中惴惴,就是彈劾李誡的人都感到奇怪。
以溫鈞竹為首,一乾臣子不止一次上書朝廷,提請儘快將其按罪處置。
但每次都被皇上輕描淡寫的一句“錦衣衛在查”給擋了回去。
更讓人耐人尋味的是,李誡的官職雖然沒了,但皇上沒有褫奪趙瑀的誥命!
如今那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銜,還穩穩當當在趙瑀腦袋上戴著,京城的貴婦圈子,背地裡不知道,明麵上誰也不敢對趙瑀冷嘲熱諷。
唯一可以確定,關押李誡的地方是詔獄。
詔獄是什麼地方?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地方!
李誡的政敵們得知,很是鬆了口氣,建議溫鈞竹著手下一階段的布置——趁皇權虛弱,逼迫新帝退讓,徹底廢除先帝的土地策略。
皇上態度曖昧,溫鈞竹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詔獄是可怕,但反過來想,詔獄直屬皇上管轄,是朝臣們唯一無法染指的地方。
無法探知李誡的狀況,他覺得眼前就是一團迷霧,不敢隨隨便便踏出去。
但他猶豫了很久,還是聽從了。
自父親被迫致仕,溫家一夜之間大廈將傾。他為了讓溫家重新站在百官之首,不得已奉迎上意,用自家用引子,拉開了清查世家土地的帷幕。
經此,他固然得到了提拔,在朝堂上有了一定的話語權,但這是一把雙刃劍,以往的故交舊友,無不恨他!
他無形中竟成了世家大族的眼中釘。
世家的支持,是溫家騰達的根本。
因皇上寵信而帶來的權勢,最多就一朝,十幾年二十年頂天了!但世家延綿上百年,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改朝換代,也不會隨著舊朝消亡。
況且,他的寵信與李誡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溫鈞竹果斷摒棄了先前的立場,重新與世家大族們握手言和。
李誡是清查土地最堅定的支持者,隻要他死了,那些保持中立的人絕對會倒向世家這一邊。
溫鈞竹便聯絡了幾家最為有權勢的世家,商議一番後,與他們在朝中為官的子弟、門生、故舊等,足有二三十人,聯名上了一份奏折,再次將問罪李誡的問題拋到明麵。
其中有個小插曲,一向和溫家共進退的張家,並沒有聯名具奏。
好巧不巧,那日溫鈞竹剛出現在張家門前,門子還沒往裡讓呢,內院就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張老爺喝醉了酒,從台階上摔下來,當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