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梨霜的思緒微微搖晃,等她再回過神來時,夜鬥已經劈開了又一隻向著他們衝過來的像是魚一樣的妖魔。
妖魔一隻接著一隻,它們像是嗅到了腥味的貓,紛紛朝著這個方向圍了過來。
夜鬥揮動手中的短刀,劈斬開麵前又一隻全身布滿了眼睛的章魚妖魔,可這些妖魔卻像是無窮無儘一般,殺死了一隻又會有其他的湧過來。
化成他手上短刀的伴音提醒他:“夜鬥先生,這是時化。”
當空氣變為陰鬱時,就是發生了所謂的時化。
發生時化的地區會聚集大量妖魔,如果沒有神明及時清理消滅,那麼此地會影響到人界一方,讓該地區的人身邊發生一係列不可預知的災禍。
夜鬥一刀橫切斬斷麵前蝠鱝模樣的妖魔,又一腳踹開想要越過他撲向他身後的樓梨霜的球狀妖魔,對伴音道:“我知道了。”
這裡的人太密集了,如果不把這些東西都解決掉,可能會出大事。
球狀的妖魔被夜鬥一腳踹到一邊。
它沒有腳,從地上滾過去時根本無法刹住腳步,接連撞斷了好幾根燈柱,最後砰的一聲砸到了摩天輪上。
乘坐在摩天輪上的遊客明顯感覺到了摩天輪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連座艙都被撞得一陣搖晃,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從座艙中傳來,不過好在摩天輪被撞擊的並不嚴重,還沒有倒下去。
周圍的旅客被摩天輪上發出的尖叫聲吸引了過去,然而沒等他們說些什麼,下一秒,整個卡比帕樂園陷入了一片黑暗——總電源室被波及到了。
周圍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在這片驚恐慌張的叫聲中,樓梨霜聽見黃瀨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
“小梨霜!小梨霜!你在哪裡!”
“黃——”
還沒等樓梨霜念出黃瀨的名字,突然地,一隻手就摟過了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抱起,向著一邊跳去。
而就是夜鬥抱著她跳開的瞬間,一條蛇一樣的妖魔正好將自己的尾巴甩在他們剛才的位置。
隻聽得砰的一聲,樓梨霜剛才站著的地麵此時已經被抽出了一條深深的溝痕,那塊地麵直接崩裂開來,引得四周的人都驚恐地尖叫著逃開。
夜鬥抱著樓梨霜,身形輕盈地跳上燈塔,幾個起落,他就踩在妖魔的頭頂上跳出了妖魔的包圍圈。
伴音忍不住道:“夜鬥先生,你要去哪裡!”
夜鬥卻完全不曾理會她的聲音。
神明懷抱著失而複得的摯寶向前而去,卻將災禍和人類的哀鳴聲拋在了身後。
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夜鬥!”伴音怒吼。
夜鬥卻仍是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夜鬥的腳步一頓。
神明懷裡纖弱的黑發少女仰著臉看著他,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在無燈的樂園中交織著惹人憐愛的餘悸和強作鎮定的勇敢。
她的神情落在神明的眼中,隻比星光更加明亮。
樓梨霜定了定神,開口道:“請問,您是神明嗎?您可以幫幫我們嗎?”
把這句話問出了口,樓梨霜隻覺得自己的心口一陣狂跳。
她還記得一些關於野良神的情節,作為男主的夜卜雖然是神,但是他卻是一個接受殺人、複仇一類願望委托的禍津神,每次殺完人之後,他都會割下對方的一隻耳朵作為戰利品。
事實上他把她救下,樓梨霜已經覺得很驚訝了,按理說她不應該再說些什麼,但是黃瀨還在那裡。
在鬼屋的時候,是他把她背出來的,所以現在她也不能一個人逃跑。
樓梨霜從口袋裡摸出錢包,“我可以付錢。”
她記得應該是要五元就可以了。
低頭看著懷裡的少女從錢包裡翻出硬幣,那一瞬間,夜鬥像是又看見了曾經那個隱忍悲傷的黑發少女。
那個時候,她看著他,目光靜靜地,眸光憂鬱,眼眸深處帶著深深的歎息:“夜卜君,真的是神明嗎?為什麼神明可以這麼毫無緣由地去殺掉一個僅僅隻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外什麼都沒有做的普通人呢?”
在那樣的眼神下,他隻覺得困惑又痛苦。
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著他?
他明明就是按照父親大人的指示在行事——父親大人明明說過,神,可以為所欲為。
當他殺死那些人,割下他們的耳朵帶回去後,父親大人明明很開心,可是為什麼,她卻會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他無措地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笨拙地問道:“櫻不喜歡我做的事嗎?”
她沉沉地歎息著:“做出這樣的事根本就不是神明啊,夜卜君,這是惡鬼,我不喜歡這樣的夜卜君。”
“櫻為什麼不喜歡?”他問。
她沒有回答,隻是拉過他的手,帶他走上街頭。
那是少年神明從未觸碰過的屬於人類的街市——
來往叫賣的小販手上甜甜的蘋果糖,抱著女兒的母親臉上露出的柔軟笑容,毫無言語的戀人牽著手走過的溫柔眸光,街道上追逐打鬨的孩子們臉上天真的笑顏……
這是他不曾感受到的鮮活的、柔軟的另一個世界。
直到最後,黑發少女將和一群孩子們玩著捉迷藏的他拉到花火祭上。
在漫天的煙火下,身著華美和服的貴族小姐抬起衣袖,踮起腳,在袖口的遮掩下輕輕吻上麵前一身單薄武士服的少年神明的唇瓣。
盛放的花火下,是她微微一笑:“我喜歡現在的一切,也喜歡夜卜君,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