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笑了笑,沒說話。
樓梨霜問道,“赤司君什麼時候開始交換生?”
“下周就能去學校報道了。”他道,“交換的班級剛好今天確定,是1年7班。”
樓梨霜的腳步忽地一頓。
“怎麼了?”赤司回過頭,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啊,沒有。”樓梨霜這才又走了上去,“隻是有些驚訝,沒想到赤司君要到我們班裡呢。”
紅發少年的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些許訝異:“梨霜小姐在這個班嗎?”
“恩,遙香還是班長哦。”樓梨霜很快把剛才的那抹驚訝扔在了腦後,轉而在臉上露出了笑容,“大家人都很好,赤司君就放心過來吧。”
聽到這裡,赤司不由笑了一聲。
他點了點頭,眸光柔和:“好。”
事實上,成為景文古田高中的交換生,還選擇了和樓梨霜同班的班級,這對赤司來說並不是那麼巧合,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光是說服他父親同意他申請去景文古田高中的交換活動,赤司征十郎就花了不少力氣。
再加上他還是洛山的學生會長和籃球部的部長。
學生會他暫時交給了值得信任的副手,無法定奪的事情他們可以在學生會內部自行商討或者直接發傳真給他,籃球部的各種事情他也暫時交給了實渕玲央。
他讓實渕玲央每周把所有人的訓練成果和視頻都向他提交一份,便於他製定每個人的接下來一周的活動量。
他的交換生會一直持續到冬季杯半決賽開始之前。
憑洛山現在的實力,他隻需要在和秀德進行比賽時上場就夠了。
他將自己的每一步都計劃著,雖然這樣或許還有些輕率。
然而對他而言,有些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這一次輸了,但是接下來他有千百次反敗為勝的機會。
可是,他卻隻有這一次的機會能夠握緊原本就該隻屬於他的青梅姑娘了——
那個總是對著他笑得甜甜的,無時不刻都跟在他身後,拽著他的衣角,軟軟地叫著他“小征”的小少女。
赤司征十郎自己也說不出他到底為什麼會對閒院梨霜那麼特彆。
他曾經很多次地都想過這個問題。
赤司征十郎記得自己和閒院梨霜初見的場景。
那時候的母親身體遠沒有以後那麼糟糕,當赤司家的車子駛過街道的時候,他的眼神望向窗外,母親便總能從他那故作平靜的眼睛裡看出某種渴望,然後對他溫柔道:“征十郎,前麵有個公園哦,要下去走走嗎?”
他佯做老成地矜持了一下,最後仍是按捺不住地點了點頭。
——那就是構成他們見麵的原因。
他們最開始的相遇是在一個器械陳舊,環境吵鬨的小公園。
那時候,他牽著母親的手,而她則坐在斜板壞了的滑梯上,托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赤司征十郎已經不太記得他們之間到底是誰先叫住誰,他記得的,隻是那個黑發少女對他抿出的笑容,她臉上的一點薄薄紅暈,以及那一句:“你長得這麼好看,我能不能多看你幾眼?”
她這麼問他。
他隱約還記得自己的回答是不能。
“為什麼呀?”
“你現在看多了,以後就沒得看了。”
“這樣啊。”
她信以為真,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去。
但不過片刻,她便抬起眼眸來,困惑地看著他:“你看著我乾什麼呀?”
他眨眨眼,理直氣壯:“你看了我,我也要看回來,不對嗎?”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對,那你看吧。不過我剛才隻看了你一會會兒,你不能多看我,多看我的話,我也要看回來。”
“好。”他這麼應著。
赤司征十郎記得,母親那個時候就在一旁不停地笑。
他的母親是位傳統的大家閨秀。
她宛如一位活在平成時代的平安京的公主,渾身上下都透著風花雪月般浪漫的憂鬱和順應人事的溫柔優雅。
他的父親因為她那過於美好的臉娶了她,又因為她那孩子氣的夢幻和爛漫深深地迷戀上了她。
在他的記憶裡,他隻在每一年父親給母親的生日驚喜上看到過母親那麼不顧形象的笑容——不去在乎唇角要揚到哪個弧度才恰到好處,不用在意眸光要輕垂到什麼地步才足夠動人,但是赤司征十郎並不討厭母親的這種笑容。
他覺得這才是「笑」。
和閒院梨霜看著他時臉上的笑容一樣。
那才是「笑」,而不是他平時裡對著鏡子不斷學習的在唇角抿出的弧度。
也許就是因為這種念頭,他不由多看了一會兒麵前的小少女。
麵前的黑發小少女先是將唇一抿,但隨即,卻又開心了起來:“你多看我了,那現在換我看回來了!”
“那你看吧。”他並不介意被她看著——或者說,他反而有些喜歡她這麼看著他。
於是在她收回眼神的時候,他故意道:“你剛才多看了我一分鐘。”
“是這樣嗎?”對時間的概念模糊的小少女無所謂道,“那你就看回來嘛。不過,我現在要回去吃飯了,明天再說吧。”
聽到她的話,他不自覺地蹙了蹙眉:“明天?”
她笑著,眉眼間漫開孩子氣的天真和星星一樣細碎的光:“我明天等你看回來。”
她這麼說。
第一次地,應有儘有的小少爺,有了想要某種東西的渴望。
並非是成人化的帶著占有欲的想要獨占某樣事物的極端想法。
而是,他想看到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