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淮靠在沙發上左看右看,兩隻手臂如同大鵬展翅一般搭在沙發背上:“你真的定下這套了?”
顧餘溫點頭:“我和顧璨都覺得這裡挺好的。”
從來沒有哪隻雌蟲能入得了符淮的眼,無論是皇室的雌蟲皇子還是他的未婚夫、現今的高等蟲族軍需部的最高長官亞雌亞拉,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區彆。
他也從來沒有見過有一隻雄蟲會這樣在意自己的雌侍的。
高等蟲族的雄蟲仿佛生來就在感情這方麵缺失一塊,雄蟲最愛的永遠隻有他們自己,彆說是後娶的雌侍雌君了,即便是他們親生的雌父雄父他們都未必會投入太多的感情。
符淮就是這樣的一隻雄蟲。
他隻認可同為雄蟲的存在成為自己的同伴,其他的雌蟲都是禮節性溝通交流,即便外表上與這些雌蟲相處的再好,他骨子裡仍舊不會真正接納對方。
從第一次顧餘溫剛剛下機甲不久符淮問及他時顧餘溫無形的保護,到後來有意無意的特殊關照,符淮就是想記不住這隻特殊的雌蟲都難。
他深深注視了顧璨一眼,卻見著顧餘溫不著痕跡站到了顧璨的麵前替他擋住了視線,他的視線與顧餘溫對在一處,隻得無奈地衝著他攤了攤手:“好吧好吧我不看了。”
雖然這隻小雄蟲行事作風一點都不像他們帝國的雄蟲,但在對自己所有物的獨占欲這方麵卻是一點也不差。
符淮給他發送了份文件:“這是一份房產贈予協議,你確認沒問題後簽字給我發過來就行。”
“另外你可以選擇不止一套住房的,之前的那份地圖你可以再看看,有看中的直接和我說就行,不要擔心,這是你應得的東西。”
顧餘溫點頭。
符淮沉默了一會兒:“你真的決定了這一套嗎?”
顧餘溫剛開始就覺得符淮有些古怪,他剛剛看到這套房子時的表情顧餘溫還記得清清楚楚,“這套房子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彆是鬨鬼吧......高等蟲族中......也有鬨鬼這個說法嗎?
符淮歎了聲氣:“這套房子,以前是帝國前元帥穆柯的私宅。”
顧餘溫看他。
“你才剛剛回來不久,應該還不知道穆柯吧?他是曾經的第二軍團最高指揮官,後來在前往北耶族的路上連蟲帶機甲被帝國的軍雌轟殺了。”符淮歎氣。
“穆柯雖然年紀不大,身上卻有軍功無數,他是從撫育院中打拚出來的軍雌,能坐到這個位子憑的全是他自己的辛苦努力。”
“軍雌們基本上都不怎麼懂得享受生活,隨便扯條被子就能睡下的,”說道這裡符淮的表情有些嫌棄,他自己也有曾為軍雌的雌侍,他在門外候著的那群護衛蟲全部都是軍雌。
“穆柯這隻蟲不驕不奢,整日就知道收集機甲研究各種武器,買的房子也不怎麼樣,用來放置機甲的空地甚至比房子還要大上幾倍。”
“他的內奸身份曝光後全部財產都被政府繳收,信用點和星幣被轉回機甲被軍方收走,名下的星球被政府低價拍賣,最後隻剩下了這麼一棟房子留在了這裡。”
他擺弄了下自己的光腦:“這棟房子其實也拍賣了幾次,不過帝星上沒有蟲族願意住進叛徒曾經住過的地方,他們甚至提到這個名字都惡心,房子流拍了好幾次,最後就一直空置在這裡了。”
他看向顧餘溫:“要不你還是再選一選吧,實在喜歡就留下,B區的房源也不少何必非要住在這裡呢。”
顧餘溫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去查一查這個帝國前元帥的相關消息。
“住在這裡會受到什麼影響嗎?”顧餘溫問他。
符淮仰臉沉思了會兒:“如果是雌蟲可能會,但你的身份等級擺在這裡,你住在這兒的話不會有問題的。”
“那就先這樣吧,有問題我再搬也來得及。”
符淮歎氣,換做是彆的蟲他一句話都不會多說一句,但他實在是很喜歡這隻小雄蟲:“既然你決定了我也沒彆的辦法了。”
他有些像是自言自語:“之前我還在想,會是誰接下這套穆柯的房子呢,沒想到竟然是你。”
或許也隻有這一隻完全不了解蟲星上的一切的小雄蟲會選擇這裡了吧。
他又與顧餘溫聊了幾句,十分感慨地站起身:“你忙了一天,我也不打擾了,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有什麼需要直接給我打通訊。”
顧餘溫起身送他。
“對了,”符淮站在門口突然轉身:“C區的安保還是不錯的,但你一隻小雄蟲也要注意安全,你要不要再找幾個雌侍放在家裡護衛著?”他看著顧餘溫皺起了眉,適當性地補充了一句:“去買幾個雌奴也行。”
顧餘溫按捺住想要扶額的衝動,恨不得想將這隻蟲給推出去:“我暫時還不需要,有需要的話會聯係你的。”
估計他永遠也不會需要。
符淮到了門口還在喊呢:“等著我一會兒就把雌蟲婚配中心和雌奴交易大廳的地址發送給你,有空的話可以隨時約我一起去逛逛啊!”
顧餘溫:“......”。
符淮是隻可交的雄蟲,但他在對待雌蟲的態度上顧餘溫實在是無法苟同。
他轉身回了新房之中。
不得不說符淮一走,這座房子一下子就清冷上了不少,他自己不是個愛說話的性格,顧璨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字來,瞬間顯得屋子裡空空蕩蕩的。要不是顧餘溫的精神力告訴他屋中還有一隻蟲的呼吸,他甚至都會忘記這屋子中除了他外還有一個生命存在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終於有一個獨屬於他的空間了。
顧餘溫靠在沙發上長長出了口氣。
顧璨站在他的旁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顧餘溫歪歪扭扭沒個正型地靠在一旁:“你不累啊?過來坐,把自己當成一根柱子了嗎?”
他和符淮簡直一個樣,前有符淮在雄蟲醫療服務中心顧忌著向棋他們裝的沉穩無比,現有顧餘溫顧忌著符淮坐的端正筆直。
好在蟲星上沒有電線杆這種東西,不然顧璨就是電線杆轉世了。
大雌蟲委委屈屈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悠悠走到顧餘溫的身前,俯身蹲了下來將頭窩在了他的膝上,像是隻大貓一樣在他的懷裡拱了兩下,頭便抵著他的胸口不動了。
雄蟲殿下摘下他的麵具放在一旁,便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他的頭發。
雌蟲的身體比他要虛弱上不少,顧餘溫這一天下來最主要的是心累,他總是擔心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符淮或者其他的蟲產生懷疑,雌蟲則是身體累,他一動不動地筆直站在顧餘溫的身後,站立的姿勢比符淮的那些軍雌護衛蟲還要標準漂亮。
軍姿......顧餘溫心底“咯噔”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顧璨的肩膀。
他不清楚顧璨的過去,但他是一隻軍雌的可能性很大,這隻雌蟲做事一板一眼與軍雌們是如出一轍的嚴謹,顧餘溫至今還忘不了他在瓦爾的機甲上一覺醒來時發現雌蟲已經將自己的被子疊成豆腐塊時的震驚。
雌蟲的手腕上青了一大片,他卻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樣,一臉茫然地看著顧餘溫。
雄蟲殿下被驚的手腳冰涼:“以後在外麵絕不能說你覺得房子眼熟,知道嗎?”
雌蟲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點頭。
他點頭如搗蒜,偏偏表情又是無比正經,顧餘溫險些被他逗笑,又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
雌蟲沒有一點過去的記憶了,完全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麼,隻能憑著本能想要去安撫他。
但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安撫雄蟲殿下,隻能傻傻抱著雄蟲的胳膊蹭來蹭去的。
顧餘溫手上用了些力將雌蟲拉到自己的身旁,一邊告誡起雌蟲在外要注意的事項,一邊將掌心放在雌蟲的胸口處調動起精神力替他清理起體內的雜質。
——這是他前幾個星曆日前剛剛發現的新技能。
或許連顧璨自己醒來都不記得他夜間被那些輻射與舊傷折磨的有多痛苦了。
在機甲上的那幾個夜晚顧餘溫一直是與雌蟲同眠的,豪華大房裡總共就那麼一張床,顧餘溫境界沒高到讓出自己的床給雌蟲睡自己跑去睡地板,但同樣他也做不出來讓救命恩蟲回到那個連監獄單間都不如的小房間裡呆著的事情。
反正那麼大的一張床呢,彆說是兩隻蟲了,就算是十隻蟲進行多蟲運動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顧餘溫的精神太敏感了,他是隻睡眠極其清淺的蟲,他還是人類時就是這個樣子,大學室友半夜翻個身都能將他驚醒,更不用說現在身邊躺了這麼大的一隻雌蟲了。
他第一次被驚醒時,明明是偌大的一隻雌蟲卻瑟瑟發抖地窩成一團將自己埋在被子裡顫抖,他的身上全部被冷汗浸透,口中發出一聲一聲顧餘溫聽不清楚的嗚咽。
他就像是沉浸在什麼無法擺脫的夢魘裡一樣,任憑顧餘溫怎麼叫都叫不清醒,第二天的雌蟲一點都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顧餘溫隻看著他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坐在那裡傻傻發呆。
他真的能一動不動隨便對著一個東西坐上一整天。
本來就是隻傻蟲,怎麼越來越傻了呢?雄蟲殿下為此事十分發愁,當晚就開發出了精神力新的用法。
蟲星特有的機甲武器帶有極強的腐蝕性及可燃性,那些分子殘留在他的身體之中無法被雌蟲身體的自淨自愈能力排放出去,外表的傷看似是愈合了,但這些致命物質卻反而被愈合的傷口封在身體組織裡,甚至深入骨髓。
顧餘溫的精神力攻擊性並不是很強,勉勉強強還能湊合著幫雌蟲淨化一些身體裡的雜質,可能是因為他用了雌蟲的蟲核進化的緣故,他的精神力竟然與雌蟲的身體十分契合,每次都能幫雌蟲淨化掉不少武器殘留物。
雖然與雌蟲受影響的程度比起來......隻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的付出,但看雌蟲每次被淨化完都一臉舒適的模樣......顧餘溫也沒法停手放棄這項活動。
顧餘溫的精神力與他這隻蟲一樣,給蟲的感覺帶了些微的涼意,像極了傍晚時分躺在搖椅上遙遙吹來的拂麵晚風,還夾雜著些許的極淡的草木的清新味道。
當然,現在的顧璨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草木的味道,絕大多數的高等蟲族都不知道,他們隻知道劣質營養液模擬出的仿真草木味道。
顧璨有些昏昏欲睡地眯起了眼,他的小雄主的聲音遠遠傳入耳中:“......在外麵的時候不要時時刻刻崩的那麼緊,像是張拉滿的弓下一刻就能彈出去一樣,這樣太引蟲注目了很容易成為彆的蟲的視線焦點......顧璨?顧璨?”
大雌蟲努力睜開眼皮衝顧餘溫晃晃,示意自己在聽。
“......”。
他每次被精神力梳理身體時都是這個反應,在這之後顧璨會難得獲得一整夜的好眠時間,睡著的雌蟲安安靜靜的,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能一整夜都不動一下,乖巧的讓蟲心都軟成了一團。
或許顧餘溫就是為了雌蟲每天這幾個循環時的好眠時間才不惜耗費這麼多的精神力。
“困了就睡吧。”顧餘溫將手挪到雌蟲的額前,又向下一點點覆在了他的眼睛上:“今天辛苦了一天,好好休息。”
他能感覺到雌蟲的睫毛在他的掌心撲閃了兩下,而後力道越來越輕,最後慢慢不動了。
雄蟲殿下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領域將雌蟲覆在其中,鼻尖身側都被獨屬於雄蟲的溫柔又眷戀的精神力包裹著,雌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顧餘溫摸了摸他的頭發,臉上的溫柔也在一點一點消失。
他還是有點擔心雌蟲的身份。
很多事情已經如同習慣般被深深埋入雌蟲的骨子裡了,軍姿又或者是彆的什麼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而已,瓦爾那幾日沒少往他們的屋子裡來,普通的蟲或許能夠糊弄過去,他不相信瓦爾心裡沒有懷疑過顧璨的來曆。
既然雄蟲對於高等蟲族這麼重要,他不相信這裡的蟲族不會對顧璨進行調查。
他們目前還沒有發難的意思,但以後會是什麼樣呢?
顧餘溫打開光腦開始搜索起來。
——正如人類喜歡用DNA或者指紋來辨彆身份,高等蟲族同樣使用基因排列組合來辨識蟲族,每隻蟲族都是獨一無二的,基因序列不可更改終生不能變動,自蟲族還在雌蟲身體中孕育的時候就已經分化出獨有的基因序列來了。
蟲族剛剛孵化時需要做一個基礎體檢,後期一次進化二次進化前體檢項目還會隨之增加不少,這期間每次都要當場核對一遍蟲族的基因序列,幾乎不存在作弊的可能,高等蟲族的信息數據庫可以在眨眼之間對比出屬以萬記的蟲族資料。
顧璨的身體數據在機甲上時就被這些蟲就拿到了,剛剛在雄蟲醫療服務中心他們的醫療蟲們又取走了不少雌蟲的血檢測分析,要是有危害帝國安全局隻怕早就衝上門來了。
那麼現在隻剩下兩個可能。
一,雌蟲的威脅性很低,讓他們覺得這隻雌蟲的身份並不是值得考慮的大問題無視了這隻雌蟲。
二,他們至今還沒有比對出這隻雌蟲的身份。
顧餘溫覺得二的可能性要比一高上不少。
帝國的安全部門真的不是什麼善茬,如果雌蟲的身份真的存在問題,從瓦爾那邊就會直接來抓蟲了。
左右光腦都打開了,顧餘溫順手搜索了一下穆柯。
搜索頁麵的第一條是他的一些個蟲信息,其中最引蟲注目的莫過於當時他在授勳儀式上被蟲皇賜下“帝國之刃”的稱號的場景。穆柯的照片自動在他的麵前彈了出來,眉目淩厲的雌蟲眼神銳利地盯著攝像鏡頭的方向,眉眼中的鋒芒幾乎要化作實質將屏幕外的蟲穿成碎片。
顧餘溫甚至搜索到了一小截他當時參加授勳儀式時的轉播錄像——正如顧餘溫回到蟲星被向外界同步直播了一樣,穆柯的授勳儀式上同樣也有不少媒體蟲采訪第一手的新聞。
那是一隻很難讓人移開視線的雌蟲。
顧餘溫隻能這麼總結道。
雌蟲的長相十分精致,與他這種一看就讓人很舒服的長相截然相反,是那種侵略性極強的美麗。顧餘溫還是第一眼看見他的燦金色頭發,光滑如緞傾瀉而下,長長的及腰長發披散在雌蟲的背後,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刺目的光澤。
軍中是不允許留太長的頭發的,這隻雌蟲聽說是當時做了個隱蔽臥底任務特意留出的長發。
顧餘溫有些明白彆的蟲說“他站在哪裡,陽光就傾瀉在哪裡”是什麼意思了。
他就像是實體化了的光芒。
但這隻蟲的風評實在是太差了。
他的個蟲信息頁麵下方就是私人曾經使用過的賬號,顧餘溫點進去看了一圈,仿佛就是個沒有感情的轉發機器,裡麵不是各個星球的官方新聞再不就是什麼係統的自動分享,沒有一條是他本蟲的原創消息。
那些僅有的幾條動態下麵全部都是罵的。
最上麵的一條動態甚至已經無法顯現出評論的數字了,顧餘溫點開看了一眼,裡麵的話罵的肮臟又難聽,讓他隻看了一眼就緊緊皺起眉頭。
他慢慢退了回去。
他這邊還在繼續瀏覽著消息,那邊光腦屏幕突然提示收到了封新的信息。
【發件方:主腦】
【尊敬的顧餘溫殿下,您的信息與私蟲數據已經錄入成功,您的身份ID通識碼為:GCC30160X924,熱烈祝賀您回歸高等蟲族。】
星網上置頂的“恭喜小殿下回歸”的消息已經掛了好幾天了,最開始時是雄蟲殿下的回星倒計時,直到今天顧餘溫下了機甲才自動改為現在的這句話,每天都有無數雌蟲點進去瀏覽期盼憧憬一番,一躍成為如今高等蟲族點擊量最高的幾個網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