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河雖從沒出過黑塔, 但選的景點都是視覺上佳的地方——晨曦剛起,草尖兒上都還沾有晶瑩的露珠,瀑布水流霧氣氤氳,金色陽光照上山巒,透過水霧, 在瀑布前方架出一道美麗彩虹。
蕭笙扔在晏九河臉上的草是既帶了草屑還沾了泥土, 與濕潤的露珠混在一起, 臉是臟了。
但晏九河沒有伸手去擦,隻看著蕭笙氣呼呼扭過去的背影,眼底藏著看不清的情緒。
蕭笙坐的地方自然是乾燥柔軟的, 偉大的神明, 即便是韌草也願為了他折斷自己的草筋,剝去鋒利的葉沿,隻剩最柔軟的部分被他觸碰。更彆說晏九河選的草地是柔順如發絲的, 根本不會弄疼他的王子一分一毫。
這條瀑布並不大,水聲也不如大瀑布喧囂磅礴, 而是恰好能遮住蕭笙細碎呻.吟卻蓋不住情至濃時的……□□。
簡直選個點都選得充滿了那什麼的氣息!
蕭笙都服了。
尤其靠近水邊, 還能玩出好幾種花樣,比如在水裡, 比如在瀑布上方的大岩石, 比如懸在崖邊的樹, 又或者在瀑布半空騎在龍上邊看彩虹邊……
蕭笙目光所及之處, 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數了一遍, 瞬間靈魂都仿佛得到了升華。這感覺跟以前他被黑暗神老攻玩了一某種py全係套餐後是一毛一樣。
不給他放個大假, 絕不理他!
晏九河蹲下身,半跪在他身後,從後麵擁住他,跟他商量:“這次五天。”
蕭笙抿唇,不滿:“六天!”
晏九河回味了一番,又看蕭笙氣色紅潤,顯然並非身體上的不適,於是又道:“五天。”
蕭笙也不依不饒:“六天!!”
晏九河垂首吻了吻蕭笙的耳尖,將手在他胸前展開,聽似溫柔的聲音裡藏著一絲扭曲的渴求:“戴上。”
此處的旖旎,兩人間還因某事討價還價的情·趣興致都因這突然出現的物品瞬間消散。
黑色的光滑鱗片折射著太陽的光芒,有些刺人眼球,讓人反射性地分泌出淚水。蕭笙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將鱗片握在手心裡,卻不知該說怎樣的話。
這片不是黑龍身上隨便取的鱗片,而是逆鱗。逆鱗於龍來說,觸者即死,那是它們的軟肋,也是最為敏感的部分。
蕭笙曾經也得到過這樣一片。
在黑塔裡,蕭笙用木係異能小心嗬護著塔裡撿到的一顆花種,種子順利成活,並在黑暗中開出了美麗的花朵。臨走前,蕭笙將它送給了晏九河,怕它凋謝枯萎,他將自己的生命力灌注其中,以為它能代替陪著晏九河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
而晏九河也同樣送了他一樣東西,便是他的逆鱗。普通龍鱗冰冷堅硬如鋼鐵,逆鱗卻帶著幾分柔軟與溫暖。蕭笙初得時愛不釋手,摸了又摸,摸得黑龍變了眼神,自己也被黑龍摸了又摸舔了又舔,才後知後覺——逆鱗即便脫離龍身,龍依然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蕭笙踏出黑塔時,黑龍金色雙眼凝視著他,即便他眼中的瘋狂是想將王子重新拉進黑塔,但仍對他說道:“如果什麼時候想我了,就摸摸它,我會知道,我會喜悅。”
他沒說,如果蕭笙要有一天不碰,他失去對蕭笙體溫的感知,可能會發瘋。
第一次愛上人的龍,深知將心愛的寶物藏起來才是本能,可也許正因是第一次觸碰愛情,使得他也如個少年般懵懂無畏,堅信著愛情堅不可摧,時刻想要給予愛人最好的,滿足愛人的一切要求。
哪怕是,親眼看著他離開。
蕭笙被架上刑架,那片鱗甲他沒帶在身上,而是將它藏了起來——他不確定那些魔法師能不能通過龍的鱗甲找到龍的所在處。
蕭笙到死前還在護著他的龍,卻無人知曉,也包括那頭龍。
“我……”蕭笙張了張口,可哽在喉嚨裡的話到底沒說出來。
正因他深知黑龍對他的愛,所以才無法告訴他之前那片逆鱗為什麼已經不在他的身上。
因他的沉默,黑龍眼中的情緒翻湧莫測,雖仍是金色,卻猶如一潭染了墨汁的深水,水中央卷著可怕的漩渦。
但最終,那潭深水歸於平靜,晏九河輕握住蕭笙的手,像隻是隨口提醒偶爾丟三落四的愛人,道:“這次彆再弄丟了。”
他主動為蕭笙找了個借口,像曾經在那座黑塔裡度過的許多時日一樣。從他突然開始感覺不到蕭笙的體溫,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十年……他都為他找了許多借口。
獨獨不去猜測蕭笙是舍棄了他,背離了他,甚至是,忘記了他。
自蕭笙離開黑塔,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著,當初應該遵循本能,而不是放他離開。本性就是掠奪與霸占,卻偏要裝作有寬闊心胸。所以後來的一切大概還是咎由自取。
那麼多年的空等,他仍深愛蕭笙,卻也不可避免地恨著他。隻有瘋狂地占有,緊緊地擁抱住,用那些甜蜜與美好來填補恨,填補胸腔裡多年空缺,才避免他控製不住殘暴本性對蕭笙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蕭笙悶悶地應了一聲,他手裡摩挲著那枚鱗片,對於真相的出口猶豫不決。
他不知道對於黑龍來說,是繼續認為他不夠愛他,甚至可能背叛過他,與和他離開黑塔沒過多久就死亡的結局,哪個傷害要小一些。
然而欺騙,無論是否善意,終究還是欺騙。
兩人相互沉默了一小會兒,晏九河雙手伸進蕭笙膝彎處將他打橫抱起來,見他唇抿得泛白,用臉蹭了蹭蕭笙,將泥土草屑都分他一半,繼續之前的話題,退讓道:“五天半。”
蕭笙偎在他懷裡,輕攥住他衣襟:“……好。”隨即又垂下眼簾,補充道,“我沒有背叛你忘記你,再等等,我會全都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