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來得很快,兩位老人被一同送去了醫院,園裡一名工作人員跟著一起前往。
整個公園都因為這個消息瞬間熱鬨了起來,園長衣服都沒穿好就匆忙跑了過來,腳上踩的還是拖鞋。
他誇讚了第一時間發現危險的值班保安,如果真有人掉進河裡淹死,那他們公園恐怕就不是門票降到三十這麼簡單了,停業整頓一個月都有可能。
“還好,還好沒什麼大事!有誰能聯絡得上他們的家人麼?得趕緊通知家人。”
楊大爺這幾年幾乎一天不落地來公園,跟這裡的工作人員都熟了,大家也知道些關於他的事。
他獨居在公園附近,家裡隻有一個獨子,但獨子大學剛畢業在找工作的路上意外去世了,楊大爺的妻子悲傷過度身體一直不好,七八年前也撒手人寰,隻剩了楊大爺一個和一條黃狗。
從前每次楊大爺都帶著黃狗一起來,但據說上個月黃狗也意外死了。
楊大爺的親戚不多,大都在外地,國外的也有,一時間聯絡不上。
“另一個你們認識麼?是不是住在附近的?”
眾人紛紛搖頭,這個女人是最近剛出現的,也跟楊大爺一樣每天過來,但她隻去濕地旁邊轉悠,從不去彆的地方,來的很早,坐到半上午就走了,也不跟人交流,朱芳偶爾打掃衛生時過去打招呼,對方也隻是轉身就走,一句話不肯多說。
最終還是守在公園正門口的門崗保安突然道:“咱們這老人進園不是免費麼,她用的是免費票,第一次來的時候需要刷身份證,係統裡應該可以查到!”
手忙腳亂了一陣,總算找到了當時的記錄,這個跳水的女人名叫邵慧,年齡意外地比看上去的要大,隻比楊大爺小兩三歲的樣子,之後園裡又聯絡了派出所,通過派出所聯絡上了邵慧的女兒和兒子。
隻是當打通電話之後,那邊的兒子聽到母親跳河自殺,語調竟然有些欣喜的樣子,但隨後一聽說被救上來了沒死還在醫院,聲音頓時就冷了好幾個度,連忙推脫工作忙走不開,希望他們能多照顧,畢竟是在公園出的事。
邵慧的女兒也不省心,態度更加冷漠地道:“我們就不追究你們公園差點造成我母親死亡的責任了,但住院費和醫藥費你們要負責。”既沒有問醫院在哪,也沒探望的打算。
園長氣得差點心臟病發,捏著手機的手指都要變形了。
掛斷電話後他撫著胸口大喘氣:“我還沒追究她故意在公園自殺給我們帶來的惡劣影響,竟然說不追究我們的責任,這像話麼,還有沒有點人性了!那是她媽,是我媽麼?我要是生出這樣的兒女,提早掐死算了。”
幾人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彆生氣彆生氣,沒造成嚴重後果就是好事。”
副園長接了通電話,臉上露出點笑容來:“剛剛醫院來消息了,說人已經醒過來,因為搶救及時,都隻是嗆了點水,沒什麼大事。不過兩人年紀大了,受涼可能會感冒,這兩天要現在醫院觀察一下。”
園長臉色稍緩,隨後道:“我不會給她墊醫藥費的!”但很快話鋒一轉,“當然,楊老頭的該墊還是要墊,我們現在過去看看他,就他一個人了也不容易,如果需要住很久再給他請個護工。”
眾人跟楊文彬熟悉了,也都很同情他的遭遇,能幫就幫。
兩位老人住在同一個病房裡,跟車過來的工作人員一直在旁邊守著,楊大爺已經醒過來了,正側著頭跟另一個床上的邵慧搭話,絮絮叨叨地勸慰她要好好活著,不要想不開之類的,但隔壁床的人緊緊閉著眼,一句話不說。
哪怕被救了上來,她也仍舊心存死誌,也許有機會還會再次從哪裡跳下去。
不知道究竟是經受了怎樣的打擊才能絕望到這種地步。
園長幾人進來後跟楊大爺打了聲招呼,把他落在河邊的相機還給他,並提出給他找護工的打算。
楊大爺連連擺手表示自己沒什麼事,不需要請護工,可以自己去打飯做檢查。
“那不行,你這兩天還是好好躺著比較好,現在天涼,小心感冒。”
楊大爺看著幾人想起件事:“對了,救了我們的人是誰,還沒有好好感謝他,不然我們倆都上不來了。我那時候有點意識不清沒看清楚人,一定要當麵謝謝他!”
園長接話道:“是園裡的保安及時從監控裡看到趕過去的,回頭我讓他過來看您。”
“不用不用,要我出院當麵謝的,怎麼還麻煩他過來。”
聽著幾人談話,原本沒有任何動靜的邵慧緩緩睜開眼,在眾人暫停說話的間隙裡低聲道:“咳咳,醫藥費是你們幫忙墊的麼?謝謝,留個聯係方式吧,我待會轉給你們。咳咳,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說話時她不停咳嗽,聲音也很小,哪怕這麼狼狽的時候也能看得出來她非常有涵養,不管是神情還是語氣都相當客氣。
園長有點想不到這樣一個人會受什麼苦想不開,他在對方女兒那裡受的一點氣頓時煙消雲散了,擺擺手道:“這個不著急,先養好什麼再說,這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楊大爺也跟著附和起來,不計前嫌地繼續勸說。
邵慧黯然地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