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 把家裡訂的兩份報紙翻了一遍, 從2003年1月1日的報紙開始, 一直到今天的報紙,每一張連報紙夾縫都沒有放過,一條新聞不落地從頭看到尾。
然而除了之前看到的2月15日的那條很簡短的新聞之外, 之前的日期、之後的日期,都沒有再提過一個字。
舒宜眉頭緊鎖, 現在距離2月15日又有一個多月過去了,她根本不知道情況變得怎麼樣了。
舒宜媽媽看到舒宜依舊愁眉不展的樣子,心中焦急不已——舒宜這副樣子,絕對是暗戀那個廣東的筆友吧?如果隻是普通朋友,怎麼可能這樣心急如焚以至於失去最基本的判斷力?
對方不回信, 要麼是自己厭煩了你一封信我一封信的交友遊戲, 要麼是進入初三之後家長和老師管得嚴, 不允許對方回信了……舒宜怎麼愣是能想到對方重病那邊去?
舒宜媽媽對舒宜說道, “報紙後續沒有報道,說明那個什麼什麼肺炎, 不嚴重啊。如果傳染的人數多的話, 報紙後麵肯定會接著報道的。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舒宜唇角溢出一絲苦澀的笑,事實和媽媽想到的完全相反,隻是她現在暫時還什麼都不能對媽媽說。
舒宜在沙發上坐著思考了一會兒, 對媽媽說道,“媽,我去趟大姨家。”
舒宜媽媽感覺自己今天完全跟不上舒宜的節奏, 舒宜今天怎麼想起一出就是一出?
“你去大姨家乾嘛啊?”舒宜媽媽問道。
舒宜已經走到玄關處,換好一隻鞋了,聽到舒宜媽媽的問題,一邊係鞋帶一邊說道,“我去大姨家用電腦上網。”
看到舒宜這個樣子,舒宜媽媽哪裡放心舒宜一個人去大姨家,連忙對舒宜說道,“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和你一起去!”
舒宜媽媽手忙腳亂地將自己收拾好,“咱倆坐公交車去,還是打車去?”
舒宜媽媽擔心舒宜著急,連公交車都等不及。然而舒宜的回答又一次出乎了舒宜媽媽的意料,“不坐公交也不打車,媽你騎摩托車帶我吧。”
本來舒宜是打算自己騎自行車的,既然媽媽要一起去,那就隻能讓媽媽騎摩托載著她了,舒宜現在可不敢坐人員密集的公交車,出租車裡每天上上下下那麼多人,舒宜也不敢坐。
舒宜讓媽媽找出兩個乾淨的口罩來,“你一個口罩,我一個口罩,我帶著口罩騎摩托車去。”
舒宜媽媽不明白舒宜為什麼又要戴口罩,“現在外麵很暖和了啊?”
舒宜不能提**的事情,如果她對媽媽說擔心現在本省也已經有感染**的病人了,媽媽一定會覺得她腦子有問題,畢竟在媽媽心中,**還是廣東那邊的傳染病,無論如何都傳不到北方來的。
舒宜隻好臨時想了一個借口,“現在春天,天天刮大風,各種沙塵各種塵土都在空氣裡,還有路邊的楊花柳絮、各種花粉,不戴口罩的話臉上的皮膚接觸到這些,很容易堵塞毛孔,鼻子上要長黑頭的。”
舒宜媽媽聽到舒宜的話,心中更加確定舒宜是戀愛了,青春期的女孩子心裡有了喜歡的人,可不是一下子就在意起自己的外表來了嗎?
舒宜媽媽想著一會兒去舒宜大姨家,一定要好好和舒宜大姨商量一下,這種情況應該要怎麼辦……如果舒宜每天腦子裡想的都是皮膚好不好、有沒有黑頭、發型美不美、身材胖不胖、衣服漂不漂亮,這不就分心了嗎?哪裡還能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當年珊珊的成績不就是這麼一落千丈的嗎?
舒宜媽媽簡直要急死了,擔心自己強勢鎮壓舒宜,會讓舒宜生出逆反心理,更擔心自己不管的話,舒宜會在青春期的感情裡越陷越深……好在想到舒宜已經保送了一中高中部,即使中考考砸也沒有關係,隻要高中成績不要受到影響就可以,還有一點可以喘息的時間……舒宜媽媽才能勉強讓自己平心靜氣。
舒宜當然不知道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竟然讓媽媽腦補了這麼多的內容,不過即使舒宜知道,也隻會慶幸自己的“筆友論”真的讓媽媽深信不疑,隻要她的所作所為讓媽媽無法理解,媽媽就會自己用“筆友論”來解釋。
舒宜媽媽戴上摩托車頭盔,讓舒宜在身後抱緊自己的腰,舒宜是沒有頭盔的,舒宜媽媽將摩托車開的很慢,幾乎和自行車一個速度,就這樣一路到了舒宜大姨家。
大姨聽到敲門聲,看到門外站著的是舒宜和舒宜媽媽,臉上的表情十分驚訝,“你倆怎麼過來了?怎麼也不提前打電話說一聲?”
舒宜媽媽今天早就被舒宜的一個又一個舉動砸暈了,哪裡還能記得提前給舒宜大姨打電話的事兒,“啊,沒顧上……舒宜她要用電腦查點資料……”
舒宜大姨以為舒宜著急查學習上的資料,連忙領著舒宜走進書房,幫舒宜把電腦打開,讓舒宜自己查資料,然後自己走出去,還貼心地幫舒宜把書房門關上。
舒宜媽媽看到大姨從書房出來,連忙拉著大姨去了距離書房最遠的陽台,並且把臥室門、陽台門,兩道門都關上。
舒宜大姨正在納悶舒宜媽媽為什麼這樣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就聽舒宜媽媽說道,“大姐,舒宜好像談戀愛了。”
舒宜大姨嚇了一大跳,“什麼?和誰?”
因為有方珊珊的例子在,舒宜大姨和舒宜媽媽一樣,都把早戀視為影響學習成績的洪水猛獸,舒宜大姨臉上的表情比舒宜媽媽還要著急,“到底怎麼回事?”
舒宜媽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講給舒宜大姨聽,最後朝著書房方向一努嘴,“今天著急忙慌的來要來你家查資料,你以為查的是什麼資料?查的肯定是廣東那邊那個什麼肺炎的情況。”
舒宜大姨聽舒宜媽媽說完,心裡反倒放鬆了,“從來都沒見過麵的筆友,這個應該不難辦,比一個班的同學要好多了!”
“舒宜連著寫了好幾封信過去,那個男生不是都沒有回信?我看多半以後再也不會回信了,這件事不就解決了?再多過一段時間,舒宜收不到信,也就把這件事忘了。”
在舒宜大姨這一輩人心中,什麼筆友啊、網友啊……都是虛無縹緲的關係,覺得連對方的臉都沒有見過,產生的感情一定是不持久的。
舒宜媽媽也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她心裡也在偷偷盼著那個男生再也不要回信,但是又擔心萬一那個男生以後再回信,“要是回信了,怎麼辦?”
舒宜大姨給舒宜媽媽出主意,“這還不簡單,舒宜每天上學早出晚歸的,你雖然工作也忙,但在家裡的時間總比舒宜長吧?你留心著家裡的信箱,如果收到信了,就把信偷偷扔了,不讓舒宜知道不就行了?”
“實在不行,你就和給你們小區送信的郵差說一聲,說以後家裡的信不要往郵箱裡麵放,直接拿到你家給你,如果你不在,就下次再給你,不能拿給舒宜。”
舒宜媽媽被大姨簡單粗暴的手段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不行不行,這怎麼能行呢?”
“家長也不能偷偷扔掉孩子的信啊?不行……這要是讓舒宜知道了,舒宜肯定不會原諒我的……我也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舒宜大姨瞪了舒宜媽媽一眼,“怎麼就能讓舒宜知道呢?你扔個幾次,那個男孩子肯定也就不會再寫信過來了,兩個人就這麼斷了,就算以後舒宜知道了,心中抱怨你,親母女哪有什麼隔夜仇?總比以後舒宜真的成績下降了,以後考不上好大學要好多了吧?”
“等她真的耽誤了成績,考不上好大學,以後進入社會吃過文憑不夠的苦之後,那時候才要怪你呢!怪你當初沒有好好管她!對你說當時她年紀小,不懂要好好學習,你做家長的也不懂嗎?”
舒宜媽媽雖然覺得舒宜大姨說得也有點道理,但還是堅持不能偷偷扔舒宜的信,“我肯定會管她的,但管她也有各種方法,扔信這種就算了吧……再說舒宜一直挺懂事兒的,交筆友也不一定會影響學習……”
舒宜大姨一臉的不讚同,“談戀愛怎麼會不影響學習?你忘了珊珊那時候了?不管是麵對麵談,還是寫信談,那都是一樣的,你要是為孩子負責,你就——”
大姨的話戛然而止,大姨和舒宜媽媽都聽到了舒宜推開書房門、從書房裡走出來的聲音。兩人連忙停止了對話,從陽台裡走出來,飛速地把臥室門打開,然後在臥室的沙發上坐好。
剛才大姨和媽媽的對話,舒宜其實早就聽到了幾句,隻是她心思全都在**上,根本不在乎大姨和媽媽之間會說什麼——筆友都是她編出來的,大姨和媽媽基於這個謊言上的討論,當然沒有任何意義。
在網上搜索的結果,讓舒宜一顆心更加沉了下去。從去年12月底的時候,就有關於**疫情的消息開始在互聯網流傳,有些消息可能是真的,有些消息一看就是謠言——諸如一些醫院有病人因為這個怪病而大批大批的死亡,以及熏醋和喝板藍根可以預防這個怪病。
不過舒宜雖然搜到了這個帖子,但也隻能在搜索頁麵上看到這個帖子的樓主發布的前麵幾句的內容,舒宜用鼠標點進帖子裡的時候,發現這個帖子已經被刪除了。大概是因為帖子裡的謠言太多了。
除此之外,舒宜還在網上看到了一張照片,一瓶醋下麵的標價寫的是800元……
雖然舒宜上輩子是個網癮少女,但是現在的網絡對她而言還是有些陌生的,沒有微博、沒有百度貼吧,舒宜上輩子熟悉的諸多可以發言的地方,如今隻有天涯成立了。
但是因為關於**的帖子,後麵一定會伴隨著諸多謠言,所以基本上也被刪除地差不多了。至於官方的新聞,如今在傳統媒體上都還沒有發布,在網上就更沒有發布。
舒宜在網上搜了一圈,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舒宜的目光落在沙發上的大姨和媽媽的臉上,兩人都努力裝出自然的樣子,但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自然。
舒宜眉頭緊鎖,現在媽媽開店,每天都要接觸許許多多的客人,她要怎麼做……才能讓媽媽最近不要去店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