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低頭, 看向舒宜手邊的顏料, 和畫室裡的另外四位同學一樣，都是畫室統一配置的青竹牌顏料，58色。
58種顏色裡，灰色就占了三十多種, 白、群青、熟褐和檸檬黃的分量也很多。
林老師看了看旁邊四位同學的畫紙，目光又重新聚焦在舒宜的畫紙上，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舒宜，我記得你之前隻學過一兩個月的色彩？”
林老師在學弟推薦舒宜來她的畫室學習的時候，就詳細地了解過舒宜之前的進度了, 當時學弟明明告訴她，舒宜之前基本都在學素描, 色彩剛剛接觸不久。林老師想到學弟的美術班不過是個興趣班，每周隻上一次課, 一兩個月加起來也上不了幾次課，於是就默認舒宜沒基礎。
但是現在，林老師看了看身邊真正沒有基礎的另外兩名學生, 又扭頭問了問初中認真學過水粉的畢興和王語曼, “你們兩個學了多久了？”
畢興：“半年。”
王語曼看了一眼畢興的畫，看了一眼舒宜的畫,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畫，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低聲回答道, “九個月。”
……其實是一年，但王語曼一年中的假期沒有認真學，於是她自己偷偷地把暑假和寒假的日子減掉了，想讓自己少丟一點點人。
林老師點頭，對舒宜說道，“色感不錯，環境色找的很準。”
舒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臉驚喜地看向林老師。
之前學素描的時候，舒宜雖然也得到過林老師的幾次表揚，但林老師表揚的都是“進步很快”“再努力一下就能趕上進度了”之類。舒宜一直將這些表揚看過是對自己勤奮的回報——她知道自己的基礎是畫室裡幾個同學裡最薄弱的，之前的學習時間是最短的，於是一直在努力增加學習時間，奮起直追。
舒宜上輩子聽說過一萬小時定律——“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並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不斷的努力，1萬小時的錘煉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世界級大師的必要條件”——要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需要一萬小時，也就是說如果每天工作八個小時，一周工作五天，那麼成為一個領域的專家至少需要五年時間。
而她隻有兩年的時間可以學畫畫，一周也達不到四十個小時，好在考上名校的標準比成為專家要低很多，畢竟她是去當學生，不是去當老師的。
但不論怎麼說，練習的時間都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舒宜時刻記得自己之前的時間比其他高一的美術生要少，一直在努力補全自己之前欠缺的時間。
其實林老師之前對舒宜的表揚中，是一直包含著對舒宜努力和天賦的雙重肯定的，隻是舒宜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今天林老師隻表揚了她的天賦，舒宜才驚喜地看向林老師。
這輩子，舒宜在文化課的學習上，一直靠的都是勤能補拙。從重生後到現在，從來沒有哪個老師誇過舒宜聰明，但是她的成績一直有目共睹。
既然她天賦平平的文化課都可以取得很好的成績，她被經驗豐富的林老師誇讚有天賦的畫畫，一定也可以！
林老師看到舒宜的一雙眼睛就像是小狗看到肉一樣嗖的一下變亮了，心中不禁覺得好笑，舒宜之前竟然一直對自己的天賦高低沒有任何認識嗎？
舒宜的色感已經不是林老師誇讚的“不錯”，而是相當出色了，隻不過林老師擔心舒宜驕傲自滿，所以誇讚時保留了幾分。但是看到舒宜的反應，林老師意識到在畫室裡一直踏實畫畫的舒宜，心中可能並不像她表現出的那樣平靜自信，於是又伸手摸了摸舒宜的頭，給舒宜吃了一顆定心丸，“隻要你一直像現在這樣不鬆懈，美術成績不會差的。”
舒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林老師不是說要觀察考核她半年時間，才能決定要不要收下她這個學生嗎？
林老師現在這麼說，是不是代表著她隻用一年時間就通過了為期半年的考核期？
舒宜想問清楚，然而林老師在伸手摸完舒宜的頭之後，直接抱著保溫杯溜達到畫室外麵了，根本沒有給舒宜詢問的機會。
舒宜忍不住扭頭問王語曼，“慢慢，你覺得林老師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認可我了？不會把我趕出畫室了？”
因為王語曼做事情永遠是慢吞吞的，畫畫慢吞吞，做其他事情也比彆人要慢一點，所以大家就給王語曼起了一個“慢慢”的綽號。
王語曼扭過頭，一臉震驚地看向舒宜，“把你趕出畫室？你在開玩笑嗎？”
“林老師要是連你這樣的學生都要趕出畫室，那我們不是都得被趕出去？估計也就能留下一個畢興吧。”
“唔……”王語曼摸摸下巴，“雖然畢興現在比你畫的好，但是畢興進步沒有你快啊，沒準你很快就能超過他了呢！”
“所以如果林老師要趕走你的話，畢興留下的可能性也隻有一半吧！難道林老師每天隻教畢興一個同學，或者每天對著空氣上課嗎？”
王語曼說的激動，聲音不由自主地就大了一點，舒宜連忙碰碰王語曼的胳膊，示意她畢興已經在扭頭看她了，眉頭微皺，臉上的神情似乎有點不快。
王語曼看到畢興正在回頭看她，頓時被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吐了吐舌頭，低聲對舒宜說道，“我說的也是實話啊……畢興確實進步沒有你快啊……”
舒宜一臉無奈地對王語曼說道，“不是這麼算的，從80分進步到100分當然快，從100分進步到120分肯定會慢一點，從120分進步到140分就更難了。我現在處於從80分進步到100分的過程，畢興處於從120分進步到140分的過程，我們兩個的速度根本沒有比較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