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聲音,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從屋裡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安子墨推倒在地。
這一推力氣頗大,安子墨猝不及防摔了個屁股墩。
——他被打了。
安子墨懵了幾秒後,牙關緊咬,握起拳頭火速起身,撲過去把男生按在地上猛捶。
安想對這突然發生的一幕驚呆了。
那小男孩也不是善茬,戰鬥力顯然不是這個年紀小孩該有的。他不甘被打,小手狠狠撓著安子墨的臉,那張乾淨的漂亮臉蛋在拉扯中很快變得臟兮兮,可以用麵目全非來形容。
任憑他怎麼打怎麼撓,安子墨死活不鬆手,下手一拳比一拳狠。
眼看兩人情況激烈,戰事膠著,她和譚院長不敢耽誤,一左一右把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小孩拉開。
被扯住雙臂的安子墨氣喘籲籲,眉目凶戾的瞪著對方,雙腿不老實的在空中亂踢。
男孩也不甘示弱,嘴裡哼哧不斷,奮力掙脫著身上束縛。
“放開我——!”
“他欺負我妹妹!”
“你有種過來!我打死你!!”
男孩開始嘶吼,氣得臉蛋通紅。
“夠了裴言!”譚院長死死揪住裴言不鬆手,神色沉下,不久前還溫和的語氣頓時變得嚴肅,“你再這樣我可就叫你家長了。”
叫家長這三個字無比奏效,裴言立馬安靜。
譚院長鬆開裴言,滿含歉意地對安想說:“抱歉,這孩子有點不聽話。”
他不道歉還好,一道歉讓安想更加過意不去。
“哪裡哪裡,是墨墨先欺負人的。”安想推安子墨上前,“去,和小朋友道歉。”
道歉個鬼。
被推到前麵的安子墨雙手環胸,嘴唇抿成直線。
裴諾依舊在哭,他覺得煩躁,惡狠狠的眼神掃了過去。
這一眼凶極了。
裴諾哭聲戛然而止,眼眶紅紅的看著安子墨,嘴角一瞥,立馬瑟縮到裴言身後,委屈的抽抽搭搭,“……哥哥,他、他瞪我。”小姑娘生怕被安子墨聽見,奶奶的小哭音要多小有多小。
裴言小牙齒狠狠磨了磨,心底的火氣蹭得一下又竄了上來。
“你敢瞪我妹妹!!!”
裴言熊撲過去掛在安子墨身上,張開嘴把,二話不說咬上他肩膀。
[咬死他。]
[吃了這條臭蟲子。]
[敢欺負我妹妹,彆想活著出去。]
所有惡意的字詞彙集成河,瘋狂刺激著安子墨的神經。終於,安子墨心底的怒氣值達至頂點,他扯住裴言頭發將人拉開,一拳揮在那張臉上。
哢嘣。
血順著嘴巴流出,同時掉下來的還有一顆小牙齒。
裴言捂著嘴遲遲沒有反應,長達三秒的沉寂後,仰頭嚎哭。
“我的牙掉啦!!!”
裴言疼得大喊大叫,眼淚止不住地洶湧而出。
他的牙沒了。
他引以為傲的尖尖牙沒了!!!
裴言越想越難過,哭得比裴諾還要大聲。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算是兩個成年人也沒有阻止的機會。
安子墨一腳踹開裴言,捂著被咬痛的肩膀輕蔑一哼。
小屁孩也配和他鬥。
想屁吃。
“嗚,我的牙……你……”裴言淚眼朦朧,嘴裡含糊不清,“你弄掉了我的牙牙……”
安子墨舔了舔酸澀的牙齒,居高臨下看著他:“那有怎樣?”
囂張。
過分。
惡劣。
沒有禮貌。
裴言一股腦把標簽都貼在了安子墨身上,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咬死對方。
望著兩個僵持的小孩,安想位於崩潰邊緣。
她想破頭也想不到兒子還沒來幼兒園就能和小朋友打起來!!
這幼兒園恐怕……恐怕是上不了了吧?
安想開始心碎。
譚院長也是滿臉無奈,這小孩可不像是大腦發育不良的自閉兒童,分明是問題小朋友,和裴言半斤八倆。
“墨墨,你快道歉。”
安子墨小手一插,小頭一甩,毫不悔改
“那你去牆角站著吧。”安想抿了抿唇,向牆邊一指。
安子墨像沒聽到似的,木著臉離開幾人身邊,獨自蹲在了遠處的一棵樹下。
她開始頭疼,手指輕輕按壓住太陽穴。
這種情況自然不能直接離開。
安想走過去蹲在兩人麵前,從包包裡抽出濕紙巾擦拭著裴言臉上的血跡,指尖小心挑起他的下巴,“來,你張嘴我看看。”
裴言抽抽搭搭地把嘴巴張開。
缺的是門牙旁邊的一顆牙齒,仔細看門牙也有些鬆動,應該是處於換牙時期。
“沒事沒事,你先去衝洗一下。”安想看向譚院長,“水池在哪兒,我帶他去洗一下。”
“沒關係,我帶他去吧。”譚院長對於眼前的情況似乎見怪不怪,表情淡定地拉著裴言去洗手。
除了遠處玩樹葉的安子墨,院子裡就剩下安想和裴諾兩個人。
小姑娘哭累了,抽噎著用小手擦拭著被弄臟的兔子耳朵。
安想更加愧疚,輕聲道歉:“對不起啊,我們家墨墨把你的小兔子弄臟了。”
“沒、沒關係。”裴諾儘管難過,但還是軟乎乎的原諒了安子墨。她抬起頭,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睛更加晶瑩,“姐姐,他是叫墨墨嗎?”
“嗯,他叫安子墨。”
裴諾癟著嘴巴,“他好凶,比、比哥哥還凶。”
小姑娘很可愛,生起氣來也嬌嬌的。
安想不禁心軟,用濕紙巾輕柔擦拭去她臉上淚痕,然後從書包取出便簽紙,用隨身攜帶的黑筆畫了一隻小兔子。
“給你。”
那隻手繪的小兔子憨態可愛,胖乎乎的小手抱著顆小星星。
小朋友是很單純可愛的生物,極其容易滿足,任何小事物都能換來他們的笑容。
裴諾擦乾眼淚,把臟兮兮的爪子在裙子上蹭了蹭,這才接過小紙條。
“姐姐你畫得好好~”
安想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等下次見麵,我送你新的兔子,好不好呀?”
裴諾點點頭,把畫好的小兔子寶貝似的放在了口袋裡。
安想抬起頭,這才發現她身後的班級隻有五六張桌子,空空蕩蕩,估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麵對這個問題,裴諾垂下睫毛,表情驟然失落:“……諾諾沒有爸爸媽媽了。”說完抿唇,眼淚在眼眶打轉,遲遲沒有落下。
安想一愣,驟然無措。
“但是沒關係,我們還有太爺爺。”裴諾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太爺爺在照顧我們,不過……不過他也很忙。”
說著說著表情又黯淡下去。
安想眼神憐憫,愈發覺得小姑娘可憐。
都叫太爺爺了,估計年紀也很大,說不準哪天就丟下兩人撒手人寰。
她幽幽歎息,再次拍了拍小姑娘的小腦袋以作安慰。
此時譚院長也已經給裴言洗完臉。
安想先前還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裴言和裴諾長得無比相似,明顯就是雙胞胎。
他還在不開心,鬱鬱寡歡地跟在譚院長身側。
“需要去醫院看看嗎?我可以陪著去。”
安子墨不對在先,她身為家長總要負起責。
“沒關係。”譚院長擺手拒絕,“裴言剛好在換牙,這次就是湊巧,你不用放在心上。”
譚院長態度太多奇怪,讓安想越發的不安。
“其實小孩子打打鬨鬨很正常,不瞞你說,裴言每天都在和人打架。”譚院長早就習以為常,掉顆牙在他看來隻是再小不過的事情。
“那……”譚院長頓了下,“你決定好了嗎?要不要讓墨墨入讀?”
安想看了看還蹲在樹後麵的安子墨,又看了看被打掉牙的裴言,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安子墨的性格的確不穩定。
今天和裴言發生衝突,保不準明天又和彆人發生爭吵,到時候彆說是上幼兒園,恐怕要每天帶被打的小朋友看醫生。
“我看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安想沉思許久,最終決定再妥善考慮一下。
譚院長沒有強求,畢竟誰也預料不到第一天就發生這種事。
沉默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
裴諾眼睛刷的下亮起,一蹦三尺高。
“太爺爺——!”她張開雙臂,向著車影跑去。
太爺爺?
聽到這個稱呼,安想猛然回頭。
視線不遠處,裴諾圍在車旁蹦蹦跳跳,小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安想莫名開始緊張,心底打起鼓來。
既、既然能見到對方老人,那就好好賠禮道歉,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
誰讓兒子先把人兔兔弄臟,還把人牙齒弄掉的……
安想目視前方,緊張兮兮地等著老人從車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