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來小兒急診科起碼七八年,再鬨騰的孩子都見過,但是像安子墨這樣管理自己順便還管理大人的實在少見。
“先去繳費,手術室那邊準備好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安子墨點頭:“那手術需要多長時間?”
“常規手術時間會長一點,一般我們都建議微創,時間短,對自身康複也好。”
安子墨聽完,對安想說:“繳費,我要手術了。”
安想抹乾淨眼淚,不放心地問:“醫生,有風險嗎?”
她怕極了,醫生忍不住笑道:“任何手術都有風險。”
安想臉色刷白。
安子墨看不下去,說:“闌尾炎手術是常見的小手術,對於現代科技來說也非常成熟,所以你不用有這些無謂的擔心。”
被兒子教訓了一頓的安想委屈巴巴退出房間,繳費簽字,一氣嗬成。
安子墨被護士推去換衣服,邊忙碌邊搭話:“寶寶你很懂事呀,一定很愛你的媽媽吧。”
愛?
這肉麻兮兮的字眼一下子讓安子墨起了雞皮疙瘩,難忍嫌棄地說:“我隻是不想讓她哭哭啼啼的。”
“噗嗤。”護士瞬間笑出聲。
“手術會上麻藥,所以你不用怕。”
安子墨:“不上也行。”
護士被這話噎住,對於沒有痛覺的人來說,好像……的確也行。她為難了,決定待會兒去問問主刀醫生需不需要上麻藥。
在安子墨準備手術的這段時間裡,安想一直坐在手術室外麵的椅子上。
她也知道自己已經是一位成熟的媽媽,不應該總是哭過來哭過去,兒子會笑話她也會看不起她,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他年紀太小,有著超於同齡人聰明與沉穩。
這份聰明讓他學會隱忍,在他感受不到疼的時候,外麵所有的襲擊都變成落在心口上的刀。她卻怪罪他不懂事,不聽話,不學著理解彆人。
安想看著手術室的方向,心裡沉甸甸的。
走廊上頭的燈忽明忽滅,留在座椅上等候的隻有她一個人,手術很快結束,安想急忙起身過去。
“手術很成功,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安想總算鬆了口氣。
“你們家孩子真是太可愛了,手術的時候一直說沒有痛覺不需要打麻藥。我們使用麻醉後他還抱怨了一會兒。孩子現在應該睡著了,你可以去病房陪他。”
“謝謝醫生。”
安想道過謝,轉身前往住院區。
安子墨被分配到一間普通的雙人病房,中間的一條簾子間隔開兩張床,裡麵似乎住著人,安想輕手輕腳地把東西放下,小心坐在床邊。
麻醉的效果讓安子墨全程處於昏睡狀態中。
她的手指撫摸過他的臉,隨即拿過安子墨的小書包開始檢查,他帶來了一套衣服和一套睡衣,兩雙襪子,還有水壺與平板,其餘的小玩意也都沒有落下。
準備得很齊全也很細心,甚至比她考慮得還要周全。
安想胸腔瞬間被溫柔填滿,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安子墨的鼻尖。
麻醉效果過後,睡夢中的安子墨開始控製不住往傷口上撓,避免他亂動碰及患處,安想一整晚都沒睡,隨時觀察著兒子的情況。
天快亮時,護士開始查房,安想趁機離開回家準備病號飯。
一抹晨光輕柔侵略,安子墨揉揉眼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緩緩睜開雙眸。他第一時間朝身邊看去,座位空著,包包也不在,估計很早就回去了。
安子墨莫名有些不高興,支棱起腦袋望著肚子上的傷口,接著又倒回枕頭。
“喂。”
旁邊有人在叫,是睡在隔壁床的小男孩。
他看起來也不大,最多六歲,剃著光頭,兩條細細的胳膊從病號服裡伸出,麵色蠟黃,印堂發黑,一雙眼睛卻很靈動精明。
“昨天那個是你媽媽嗎?”
安子墨收回視線,不想搭理他。
小男孩很自來熟,托著下巴晃著小腳,笑嘻嘻地說:“你媽媽陪了你一整晚哎,她都沒睡覺。”
安子墨挑眉,轉過頭去:“真的?”
“真的呀,我騙你乾嘛。”他跳到安子墨床上,“你叫墨墨嗎?我聽你媽媽這樣叫你的。”
突然縮小的空間讓安子墨神色不滿,“我叫安子墨,我和你不熟,你彆叫我這麼親密,然後從我床上下去。”
他像沒聽見似的,吸溜著鼻涕,衝安子墨友好伸手:“我叫秋陽,你看起來比我小,叫我陽陽哥哥就成。”
“……?”
這小孩倒是挺會給自己漲輩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