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表麵雲淡風輕, 真轉身離開時還是免不了失落難過。
安彥澤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也隻是把他當做親人,所以安想無法接受除了親情意外的情感。不管他對她的喜歡來自愧疚還是真心,對安想來說都難以接受。
——從此以後, 她就真的孤身無依了。
飛機隆鳴, 眨眼盤旋上空。
安想揉去眼底的酸澀, 側身睡靠著椅背沉沉睡取, 夢裡恍惚回到兒時,她仍被囚在那逼仄的塔中, 沒有出口更看不見光, 黑暗沉甸甸壓來,很快讓她從夢中驚醒。
“到了。”
耳邊的聲音讓安想坐直身體,窗外逼近的風景令她恍惚的從夢境中走出。
這是江城。
待飛機降落平穩, 她回神起身跟著裴以舟一起下去。
安想發現這裡不是機場, 像是在私人莊園,飛機正落在草坪上。不遠處坐落著幾座彆墅,她還沒來得及打量周遭環境, 便感覺有雙視線灼灼放落在身上。
安想順著目光看去, 對上一雙黑亮的雙眸。
那個孩子差不多四五歲, 漆黑柔順的發絲貼合著飽滿的額頭, 膚色白皙, 唇瓣紅潤, 鴉羽般的睫毛包裹著漂亮圓潤的眼睛。他好像剛從宴會裡出來, 穿著一身裁剪合體的小西裝,站姿挺拔,全然沒有這個年紀小朋友的懶散。
這個孩子不管是氣質還是樣貌都極其出色,活像是從古世紀油畫裡走出的貴族少年。
安想還沒來得及收回打量的眼神, 小少年便踱步到跟前,他仰起頭,眼底閃爍著安想看不懂的光芒,片刻聽到他叫了聲——
“媽媽。”
“……??”
“!!!”
安想懵住,他他他他叫她啥玩意??
一旁的裴以舟緩緩撫額,糟糕,忘記告訴兒子他媽失憶了。
安子墨日日夜夜惦記著自己的母親,得知母親重新回到原來的身體時那種心情更加迫切。他努力學習禮儀,試著敞開心扉接受那些過於愚蠢的好意;變得大度溫柔,隻想在最短時間內成為她心目中的樣子,到時候母親見到他一定會非常開心。
可是……
安子墨沒有避開安想眼底的陌生與探究。
他聰明,不加思考便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眼底的喜悅迅速冷卻,大腦刹那空白幾秒,在他所有的計劃裡不包括“母親忘記他”這一項,所以哪怕是安子墨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安想緩緩後退兩步,突然想起安彥澤先前和她說過的那些話。
麵對著眼前麵露脆弱的小朋友,安想並沒有被冒犯到的情緒,她迅速調整好狀態,笑容溫和:“你是裴先生的兒子嗎?”
安子墨抿著唇,失落感與莫名的憤怒占據理智,想也不想地說:“我也是你的兒子。”
“……”
氣氛再次僵持。
安想完全想不到剛見麵的小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是當著裴以舟的麵,一時間有些尷尬又有些好奇。
雖然對裴以舟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以他的性格不會做出找替身這件事,所以也沒太把安彥澤說的話當回事。她比較好奇的是那位死去的太太到底和她有多相似,才讓孩子認錯媽。
但是不管怎麼說,安想被當成另外一個人總歸是不太開心的,換誰都不開心。
氣氛就這樣凝固下去。
安想不說話,安子墨也不說話,兩人大眼瞪小眼,彼此互瞪著。
裴以舟捏揉著眉心,主動站出來解圍:“管家,安小姐恐怕累了,先帶她回房間休息。”
“好的。安小姐請隨我來。”
安想的確身心疲憊,她鬆了口氣,告彆幾人後頭也不回地跟著管家離開。
望著安想離去的背影,安子墨隱隱壓抑不住心底的暴躁。他的心理疾病並沒有完全得到治愈,在安想死後甚至被診斷出躁鬱症,安想的存在令他病情好轉,甚至成為支撐他的信念,然而現在……
媽媽不記得他了。
不記得他也就算了,竟然認為他把她當成了替身!!
鬼扯的替身,自己替自己嗎?
安子墨站姿倔強,眼梢發紅,不知是因為過於生氣還是過於激動。。
裴以舟揮手讓傭人們下去,上前兩步半蹲在他麵前。
“如你所見,她的記憶封印了。”
“為什麼?”安子墨緊攥拳頭,“我的出現讓她痛苦,所以她選擇忘記我,那她為什麼還要回來。”
在得知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後,安子墨開始做功課。
在吸血鬼漫長的生涯裡,如果有些記憶讓他們感覺到痛苦,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封印這段記憶。
可是他明明那麼期待和安想見麵,為什麼……她卻選擇忘記。
因為他不乖巧,不懂事;還是因為她單純不想要他了?之前她說過的承諾都是謊話嗎?畢竟大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謊言。
安子墨的想法向來偏執,走進死胡同後很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