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地注視著瑤兮,端詳她精致的五官。
這張麵容,與他一百多年前在凡間初見她時的樣子,一一重合。
他明明對她懷有難以啟齒的念頭,明明對她抱了作為師父以外的彆的不能為外人道的心思,卻借懷孕為契機、用瑤兮想生下這個兩人都意料之外來的孩子為借口,就此提議讓瑤兮和他成婚,就連連瑾自己都覺得不是君子之舉。
可是他們畢竟成婚了。
手段不夠光明磊落,可是這一回,是他贏了。
連瑾望著埋頭在他胸前沉睡的瑤兮,略微緊了緊拳頭,沉沉地想到。
連瑾安靜地凝視了她許久,過了一會兒,抬手輕輕撥弄了一下她落下的碎發,這才跟著閉上眼睛。
……
“聽說劍修仙境的淮瑾仙君,前些日子,忽然帶著他的小徒弟跑啦!”
清晨,仙霧朦朦,晨氣尚未驅散,山海仙境早起的居民們湊巧聚在一起,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同尋常一般聊起天來。待其中一個人提著摘菜的籃子提起此事,大家俱是吃驚不已,唏噓起來。
淮瑾仙君是什麼人?
即便都是在仙界,神仙的品階也是有不同的,最多的是尋常小仙,生活在仙境中如常人一般,隻負責些雜事,仙力也有限,頗有人間煙火氣;厲害的是四海龍王、各境之主那般有名有姓的大仙,仙力高強,極有聲望。而淮瑾仙君那般的,便是赫赫有名、受人尊敬的仙君上仙。
他相貌清俊出眾,氣質出塵,修為高不可測,在凡間仙界也都完成過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不朽功績,不止在劍修仙境中是人人皆知的仙君,在其他仙境中,也是無人沒有聽說過他的名號,對住在山海仙境、連上九重天都費勁的尋常仙境居民來說,淮瑾仙君簡直是傳說一般的人物。他的八卦,自然也都是在和其他人談天時才會驚異談起的。
“淮瑾仙君那般傳聞中十分清傲的人,竟也會突然帶弟子跑了的嗎!”
另一人護著手中的孩子驚訝地說道,她腳邊還有兩隻半大的毛茸茸的孩子在玩鬨地跑來跑去。
“可是淮瑾仙君,為什麼要忽然離開劍修仙境呢?還有,既然說是跑,為什麼還要帶著徒弟?”
一人搖頭道:“不大清楚。我也是聽住在劍修仙境的親戚來信說的,遙劍仙居對與此有關的事情三緘其口,大家都弄不清楚,跑也隻是誤傳出來的一種說法,好像實際上是淮瑾仙君帶著弟子去遊曆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猜了一通,誰都說不出淮瑾仙君現在人在何處,還有人忍不住猜他其實是帶著心上人私奔了,被其他人紛紛取笑。
“淮瑾仙君若是動情,我把我昨天做好的榔頭吃了!”
附近集市的鐵匠大膽地發言道。
聊到後頭,話題也偏了,不知不覺又說回到山海仙境內的事。約莫又聊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然有人想起了什麼,指指旁邊幽僻的山林,說道:“對了!你們知道山裡的那座仙宅嗎?我前些日子晚上起夜,正好看到有一架頗為華麗的仙車落在裡麵,好像是那座仙宅的主人,近日回來了!”
此話一出,馬上又有人接口道:“好像是的!我昨天晚上,也看到那座仙宅燈火通明,像是辦什麼宴席似的,似乎有人住進去了。”
“果然?”“真的?!”
鐵匠驚奇道:“我在這裡住了好幾百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那間仙宅的主人回來過,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座宅子……”
“說起來,我們就住在那附近。”
其中一人提議道:“如果真的,我們要不要找機會過去確認一下?那家的主人以後要是在這裡長住,大家就都是鄰居了,於情於理,也該拜訪一番……”
此言一出,同樣住在周圍的人迅速都表示讚同,並且熱鬨地討論起來……
……
這個時候,剛剛經曆了洞房花燭夜的瑤兮,迷迷糊糊地從被窩裡醒了過來。
她這一晚睡得很舒服,被窩裡十分暖和,隻是她睜開眼睛,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被窩裡隻有她一個人,師父已經不見了。
房間內整齊得一絲不苟,紅燭已經熄滅了,昨夜屬於師父的婚服平平整整地疊好放在床尾,很有師父行事的風格。
瑤兮看得出神,沒能從師父懷裡醒來,她內心略有幾分失望。而且師父也不知是何時離開的,他竟起得這麼早,瑤兮一點動靜都沒感覺到。
瑤兮從床上走下來,檢查了一下屋內的情況。
吉服已經被師父換下,但是彆的東西都在遠處,按照在仙居時的慣例,師父應該是去練劍了,他一年三百多天每天早晨都會早起練劍,無論風雨,隻是如今換了新宅,也不知道師父練劍會去哪裡。
現在仙宅隻有他們兩人,瑤兮下意識地便想去尋師父。師父的房間裡沒有她的衣裳,瑤兮索性披了昨夜的吉服就往外走,劍場沒有師父,庭院也沒有,瑤兮知道師父在遙劍仙居練劍時不喜歡人打擾,會到人跡罕至的仙居後山深處,今日她便也往仙居後麵的山林中走去——
然而走到林子深處時,瑤兮的步伐忽然一頓,不自覺地收回腳,躲到樹後。
仙宅的後山深處有一泉不大不小的瀑布,自是不及雲邊瀑布,但水是暖的,可以往下引到庭院後作溫泉,而且水流湍急,巨大的水流嘩嘩作響,氣勢頗為凶猛。
瑤兮看到師父冷麵站在瀑布前,拔出劍,麵無表情地利落斬下——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