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昭儀娘娘在旁邊的茶室裡。”高世雲道。
沈沉起身由著高世雲伺候著梳洗,然後道:“這宮裡你們就是如此伺候的?眼瞧著昭儀失了寵,就連床都不給一架了?”
高世雲“咚”地一聲跪下,口中道:“都是奴才的錯兒,都是奴才的錯兒,一時疏忽了下頭,那起子小人就開始作踐人,奴才回頭就把那些個心思壞了的人處置了。”
沈沉也知道高世雲雖然掛著總管的銜,但一直在自己身邊伺候,並沒有太多精神能管得了嬪妃宮中的事兒,說到底這些都是六宮總管太監在理,因此道:“起來吧,告訴安達順,朕的女人還由不得你們這些下賤奴才糟踐,他若是做不來六宮總管,就退下去換人來做。”
高世雲見景和帝惡了安達順,心裡暗自高興。他雖然是乾元殿總管太監,但比起六宮總管太監的安達順又矮了一小截兒,且安達順以前正是從乾元殿總管太監升上去的,跟皇帝也有幾分主仆情。
而高世雲如今的差使是硬生生從安達順手裡搶過來的,隻因為安達順老了,伺候皇帝不那麼得心了,高世雲卻靠著自己的細心殷勤周到謹慎上了位。他和安達順之間自然就有了齟齬,明麵上是哥倆好,可暗地裡安達順沒少給他使絆子。
“是,奴才回頭就去安達順跟前傳口諭。”高世雲腆著臉道:“皇上進秀起堂也沒帶其他人,就由奴才在身邊伺候著吧。”
沈沉沒再開口轉身出了梢間,高世雲就知道這是準了的意思。
龔鐵蘭迎上前道:“皇上,昭儀娘娘親手熬了酸梅湯,請皇上用一點兒吧。”
“你家昭儀呢?”沈沉明顯不悅地道。
龔鐵蘭卻不敢欺君,隻能老老實實道:“昭儀娘娘去書屋那邊兒喂兔子去了。”
行,喂兔子居然比麵君更重要,沈沉冷哼。
龔鐵蘭已經嚇得跪不住了,“娘娘也不知道皇上何時醒轉,這才過去的。華容已經往那邊去喊娘娘了,想來片刻後娘娘就回來了。”
說話的功夫,敬則則還真是從紫芝書屋那邊下來了,她並沒有端著架著的意思,的確是不知道景和帝何時會醒過來。畢竟皇帝已經把身段放得很低的,她心裡再不舒坦也得掂量著對方可是生殺予奪的皇帝,就是她自己想作死,也得考慮考慮爹娘先。
過了竹橋,敬則則一眼便望見了站在台階上的景和帝,趕緊快步上前,襝衽行禮。
“怎麼想著養兔子的?”沈沉居高臨下地問,“臭氣熏天,把個紫芝書屋都給糟蹋了。”
敬則則心想,糟蹋個書屋算什麼,人不餓死就行了,可嘴上卻道:“就是隨便養著玩玩兒。”她是個愛麵子的,當然不能說是養來吃肉的。
沈沉下了台階往茶室走去。茶室四周的門扇都是卸了的,以雨過天晴色的葛紗簾子遮擋,隨風飛揚,四麵通透,很是涼爽。
正中掛著一塊尋常木匾,上麵寫著“堆雪”二字,也是敬則則的手筆。
“你的字倒是進益了。”沈沉點評了一句。
“謝皇上誇獎。”敬則則跟在後麵中規中矩地答了一句,也不多話。
兩人在茶室內唯一的矮桌前坐下,沈沉正坐,敬則則側坐在一旁伺候。
那桌子不差,乃是紫檀銅片包四角的矮桌,隻可惜瘸了一條腿,如今用一截木頭撐著,卻還算穩當。但這樣的東西彆說主子屋裡了,就是稍微有點兒臉麵的奴才屋裡都不會有這種瘸腿桌。
敬則則隻當皇帝沒看見一般,一句話也不多說。
那廂龔姑姑生怕冷了場,催著順喜把酸梅湯從溪澗裡提了出來,用粗陶碗盛了端上桌。
宮中的一切物件都是要記檔的,敬則則從水芳岩秀搬過來時,除了自己日常的用具外,其餘擺件、字畫、盤盞等都是不能帶走的。
到了秀起堂,原本都該重新配備的,但宮中太監刁難,十回去要,九回半都會被拒,還要被奚落,所以整個秀起堂幾乎什麼擺件都沒有,隻有當初皇帝賜的一些東西。
這會兒連喝茶、吃飯的碗筷都是敬則則自己掏腰包,托人從宮外買的。那些人自然要吃些回扣,買回的也就是些粗陶、粗罐了。敬則則也不嫌棄,當然也沒法兒嫌棄,總不能用手吃飯,用手捧水喝。
沈沉看到那粗陶碗則是愣了愣,不過還是端起來嘗了一口。黃昏時,其實天氣已經不那麼炎熱了,可醒來時還有些頭暈,喝一口提神醒腦的酸梅湯依舊是莫大的享受。
這酸梅湯濃得掛碗,卻絲毫不甜膩,冰爽而微微回甘,似乎得了景和帝的喜愛,他本來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
“這湯熬得不錯,比禦膳房的好。”沈沉看著敬則則道。
敬則則微微一笑,知道吃食上能得皇帝一句讚是很不容易的。他這個人挑剔得厲害,且不貪口腹之欲。
沈沉低頭又喝了一大口,竟然鯨吸而儘,飲罷道:“再來一碗。”
龔鐵蘭為難了,皇帝飲食向來是有規矩的,很多東西都不宜多吃。
敬則則開口道:“皇上,眼看著就要用晚膳了,這酸梅湯乃是涼水湃過的,飲多了不好。”
沈沉道:“那以前叫你少吃點兒冰碗,你怎的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