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唐氏回答,敬則則繼續道:“若論起功績,敢問娘親,昔日開國五元勳可還在?”
“高祖對功臣一向優容,但高祖身後,這五族越發跋扈,今日可還在?他們的功勞爹爹趕得上麼?”
“且娘親也說了,爹爹對皇上是忠心耿耿,但那是因為皇上英明果決,又有雄主之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將來新君會是如何之人?皇上難道不為他的兒子考慮?”
唐氏趕緊道:“皇上連太子都還沒立呢,怎麼就新君了?”
“是啊,可皇上為何不立太子?那是因為諸皇子都還年幼,雖說皇上春秋鼎盛,但卻也不會不防備有驟然無措之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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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不可能,這年月一場風寒就能奪人性命,景和帝怎麼可能不為身後之事準備。
唐氏肅然,但卻也不會被敬則則這幾句話就說得心服口服。
敬則則歎息一聲,“娘親,你再想想,爹爹此次被認命為大都督,難道真無可替代麼?”
“就是女兒深居內宮,不識外將也知道至少還有一個人比爹爹更合適。”敬則則也是此刻才想到的。
“你是說陳國公?”唐氏遲疑道。
敬則則點點頭。陳國公今年已經古稀,乃是她爹定西侯的舉主,當初他爹正是提拔於陳國公軍中。這五軍大都督整頓軍風,並不用外出征戰,需要的隻是一個威望素著的將領來鎮壓軍中那些頑劣之輩,顯然陳國公比她爹定西侯更合適。
唐氏細細想了想,多少是信了幾分。
“娘親,這些年爹爹常在邊關,久不慕天子恩德,所以才有此事,其實爹爹回來了也好。心中若無敬畏,遲早是要出事的。”敬則則低聲道,“此次其實還是應該感謝皇上的,他還肯羈縻爹爹,又給他機會身擔重任,可見皇上還是信重爹爹的。”
唐氏點點頭,卻有些恍惚,開始自我反省難道家中真是跋扈了一些?
“所以爹爹這次做大都督,也要放開手腳,大力而為,不用擔心後援,皇上會站在他那邊兒的。”敬則則勸道,“你回家仔細與爹爹說一說,隻恨我不能出宮,否則女兒定然麵告爹爹的。”
一時正事說畢,敬則則自然要留下唐氏再說些女兒家的體己話,然後一起用過午飯。
唐氏一邊吃一邊道:“哎,難怪你這般瘦弱了。可憐你如今進了宮,卻連自己想吃什麼都吃不到。”
敬則則抱住唐氏的手臂道:“娘親在外麵多替我吃些好吃的就是了。”
唐氏歎息一聲,摸了摸敬則則的臉蛋,“皇上待你可好?”
“隻要爹爹好,皇上自然會待我好的。”敬則則坦言道。
皇帝的那些甜言蜜語敬則則並不敢當真,前朝後宮向來是藕斷絲連的。而此次她母親進宮,敬則則一開始還以為皇帝是寵愛自己而給的恩賜呢,如今想著怕是皇帝也有心讓她勸一勸她爹。總之皇帝的一言一行都絕不能隻看表象。
但不管如何,至少皇帝還肯用他爹,也把她接回了宮中,對敬氏一族皇帝也算是仁至意儘了。
唐氏遲疑了片刻才問出,“這兩年你都留在了避暑山莊,同皇上之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啊?”之所以遲疑,是因為唐氏知道自己女兒,慣來的心高氣傲,卻被皇帝冷落兩年,這是她的傷心事。做娘的本不該提,但現在又是敏感時候,她這才不得不問。
敬則則笑道:“娘親也知道,女兒有些執拗,如今已經同皇上和好啦。”
敬則則笑得越是燦爛,唐氏就越發擔心,可是卻也隻能擔心而已。女兒嫁入天家,娘家就再也無能為力了。而且宮闈的事情最忌諱打聽,尤其是武臣更要避嫌,是以誰知道敬則則留在了避暑山莊,家裡卻也隻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唐氏輕輕握住敬則則的手,“你可千萬改改脾氣,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你自己。有個孩子才能好些呢,你多哄著些皇上嘛,男人就跟孩子一樣,愛聽好話。”
敬則則點點頭,表示自己都知道了,都會照辦的。這自然是敷衍。
敬則則將自己母親送到宮門外,攏著手看了看外麵的皚皚白雪,瑩白連片,玉裹銀妝,讓整個天地仿佛都淨化了似的。
從古至今詠雪的詩不計其數,更有以雪寓誌的,無它,隻因為雪之潔白無瑕爾。
這世上無瑕的事物實在是鳳毛麟角,所以才讓人珍惜。敬則則歎了口氣,感情也是如是,隻有純粹的人才讓會讓人珍惜。
景和帝對她的確稱得上是仁至義儘了,但到底還是夾雜著利用、隱瞞、偏心。而她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這兒,敬則則不由搓了搓手,跺了跺腳。她其實並不冷,身上新得的白狐毛錦裘十分暖和,可卻總是忍不住搓手、跺腳。實在是避暑山莊的日子太冷了,以至於她現在厭惡極了寒冷。
敬則則沒在門口站多久,到唐夫人的背影消失後就轉了回去。
卻說她母親之後,敬則則心裡總放心不下家中,本想探探皇帝的口風,誰知道皇帝居然再沒來過明光宮。她也知道皇帝不會天天來明光宮,但等上幾日都不見皇帝,卻聽得他去過長樂宮、去過瑾婕妤那兒,還又再次去過丁樂香那兒,卻就是不來明光宮,敬則則心裡的膩味兒就可想而知了。
“娘娘,今兒晚上皇上翻的又是瑾婕妤的牌子。”龔鐵蘭低聲道。
在避暑山莊的時候,這種消息需要故意打聽,但禁宮中的後宮基本是牆挨著牆,門挨著門,皇帝翻誰的牌子那真是太一目了然了,隻看看司寢局的太監、宮女往哪兒去就行了。
敬則則有些不耐地放下手中筆,“姑姑,這些消息以後就不必特地告訴我了。”
“娘娘……”龔鐵蘭有心勸說幾句,但主仆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因為那次她的離開而傷了不少,如今已經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了。
敬則則擺了擺手,心情不是很好,雖然皇帝愛去哪兒去哪兒,但你光是看著聽著也會覺得膈應不是?也難怪祝新惠明明腦子挺好用的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裝病逼迫皇帝。
敬則則在水盂裡洗了洗筆,歎了口氣看著眼前未完成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