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風雪舞(2 / 2)

六宮粉 明月璫 12852 字 9個月前

這一次敬則則連踢帶打地撇開了皇帝,回頭大喊道:“拿我的劍來。”

華容哪兒敢動啊,敬則則就自己“噔噔噔”地衝回了屋子裡,片刻後拎了一柄劍出來,用劍尖指著護過來的人道:“擋我者,死。”那嬌橫態度,看得人沈沉直笑。

華容等人卻立即就往後退了兩步。

敬則則這才滿意地提劍下了階梯,然後眼巴巴地看著皇帝,一顆頭偏過去又偏過來,半晌才嘟著嘴巴委屈地道:“沒有伴樂。”

沈沉看敬則則連披風都解了,這會兒出來隻穿了條雪白的撒腳褲,身上裹著一件睡覺的粉色薄綢袍子,抹胸和褲腰間的一截纖腰若隱若現,好不“凍”人。

他從慌忙跑出來的龔鐵蘭手裡接過敬則則的披風,要上前給她披上,卻被敬則則一把打開手,皺著眉頭對他道:“你,彆煩。”

“我要琴,我要琴,我要琴。”敬則則推開前方的人就要往宮門處走。

華容慌忙地呼了聲,對著皇帝道:“娘娘這是要去宜蘭宮。”耍酒瘋。

沈沉被華容提醒趕緊大跨一步拉住敬則則,“朕給你彈,朕給你彈。”

敬則則將信將疑地偏頭看著皇帝,“哥哥,你會彈嗎?”

沈沉不解敬則則怎麼突然就喊起他哥哥來了,但想著以前微服時,她是叫自己“十一哥”的也就沒太詫異,對著酒鬼,她喊什麼就不用介意了。

“會。”

敬則則立即將劍尖高高地指上天空,大喊了一句,“拿琴來。”那架勢就跟要出征的將軍一般。

華容都開始流汗了,她隻能求救地看向皇帝。

沈沉柔聲地對著敬則則道:“咱們進屋去好麼?”

敬則則抬起劍尖指向皇帝的咽喉處,“廢話,多。”

華容很想一頭碰死在牆上,還是龔鐵蘭進屋去取了琴,她知道敬則則的酒品,隻能順著她,不能逆了,否則能鬨一個晚上。

龔鐵蘭把琴送給皇帝,“皇上,娘娘這是醉了,順著她就能打發她。”

沈沉這是好心沒好報,原是擔心敬則則凍著了,但看她精力這麼旺盛,也隻能認命地揉了揉眉心。

他就坐在階梯上琴擱到膝頭,打算快刀斬亂麻,儘快把敬則則給哄進屋子裡去。“彈什麼呢?”

敬則則十分颯爽地把劍一橫,劍光還挺閃的,她朝著劍尖的方向微微低頭,這算是擺架勢,嘴裡則道:“一劍霜寒十四洲。”

這是詩,不是曲。

沈沉道:“不會。”

敬則則擰腰換了個後仰劍指天的架勢,“那就‘十年磨一劍’。”

這還是詩,不是曲。

“不會。”

敬則則不耐煩了,收了劍拖在地上,氣衝衝地走向皇帝再提劍指著他鼻子道:“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你吃的飯都乾什麼去了?”

沈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以這種口吻訓斥,就是先皇也沒以這麼衝的語氣說過他,所以有些愣神。

結果敬則則已經走上了台階,在他腿上的琴弦上隨意地撥弄了幾下,“就這樣,有這個氣勢就行了,懂了麼?”說罷她還看傻子似地看了皇帝一眼。

沈沉這一刻實在很想把敬則則摁在地上摩擦。

敬則則已經重新提起劍走到了院中燈光下的雪花裡,朝皇帝抬了抬下巴,“開始吧。”

沈沉彈的是《破陣子》,敬則則側耳聽

了片刻,覺得還算可以,做了個停的手勢,“可以,就這個吧,重新來。”

要求還挺多。

原以為醉鬼舞劍差不多就是歡蹦亂跳,或者就是力道軟綿,對於敬則則腰肢的柔和沈沉當日是深有體會的,但這卻是第一次看她跳舞。

且是劍舞。

劍舞講求的不是柔媚,而是柔中帶剛,必須得有力道,這恰好是舞姬最缺乏的東西。但敬則則不同,她的劍一動,好似整個身體和劍就渾然成了一體,此刻她再不是昭儀,甚至也不是敬昭,仿佛整個人都化成了這一支舞。

破陣子她沒練過,可說是隨樂而動,但曲子她還是很熟悉的,音律她是能預先估計的,但即便如此,每一個劍點,每一次頓足都能恰恰地踩在點子上,這已經是水平極高的表現。

她的手臂很有力量,寒光閃爍的劍在空中能暴出風響,她的腰肢也很有力量,像是有彈力的弓。

這一曲真被她跳出了“破陣”之美來,英風颯爽,是沈沉沒有見過的一麵。

此刻她已經舞到院子的一角,兩腿在空中一抻,借著彈跳的弧度,在空中半翻,劍尖與地麵輕接,劍尖一彎給了她一個彈力,漂亮地完成了側空翻。

連旁邊提心吊膽觀舞的華容都忍不住叫了聲“好”。

粉色的袍子在橘黃的燈光裡翻飛成了一片完美的圓,雪花飛舞在她的裙邊,好似撒出的糖霜,她的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迷人的甜香。沈沉再看那些雪花時,竟也覺得敬則則說它們是蘸了糖的饅頭碎最是貼切。

他的喉頭動了動,吞了吞口水。

再看敬則則左腿後踢,直接高過了腦袋,雙腿筆直成了一條豎線,撒腳褲在空中形成一個白色扇形圓弧,似孔雀開屏一般。

雪,落在劍尖,敬則則輕輕一彈,就勢起舞,竟然在原地做了個後空翻,這腰力……

嘖嘖,沈沉覺得自己平日裡真的沒太把敬則則的潛力給開發夠。就這麼一愣神,敬則則的劍舞居然就停了下來。

按說她後空翻之後必須接一個流雲動作才能剛柔相濟,偏偏她卻像是被誰在空中點了穴一般,就那樣直挺挺地停下了。

琴音還在餘韻中,敬則則卻已經收了劍,站在原地用鼻子嗅了起來,視線最終落在了皇帝跟前的烤肉爐子上。

敬則則將手中劍一扔就跑到了台階上,她鼻尖還有細細的汗滴,卻也顧不得許多,隻興奮地道:“烤肉可以吃啦。”

沈沉不可思議地盯著敬則則,“你不跳舞了?”

敬則則回了皇帝一個“你蠢不蠢”的表情,“跳舞哪有吃肉重要。”

沈沉有一股想把敬則則的臉揉成豬頭的衝動,不讓她舞劍吧,她非要跳,結果跳到一半,你正欣賞入神,她卻又跑來吃烤肉了。

敬則則拿起一根鐵簽子,隨手遞給皇帝,“這是五香味兒的,你嘗嘗,吃烤肉得從味兒輕的嘗到味兒重的,秩序反了的話就品不出前頭的味兒。”這話說得條理清晰卻又不像是醉酒的人了。

敬則則說完就一直盯著皇帝等他的評價。

沈沉心裡想的卻是,真該搭個戲台子讓敬則則去唱戲,不管是演技還是她的功夫都已經夠格兒了。

原以為喝了酒又被敬則則這麼鬨騰一通,筋疲力儘的會嘗不出肉味,結果肥瘦合宜的烤羊肉串一入口,竟是香滿人間的享受。

沈沉閉上眼睛仔細品味了一下,覺得敬則則還可以在戲台旁邊搭個烤肉攤子賣烤串。

敬則則雙手捧著下巴,像朵兒花似地看著皇帝,很滿意他這種享受的神情,做廚子的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客人。

她自己看皇帝吃得香,也拿起了一串,放入嘴中之後也就顧不得皇帝了,她跳得有些餓了呢。

沈沉進食不快,講究一個沉穩優雅,他一串剛吃完,敬則則已經開始第三串了。

“你吃慢些。”

“你不懂,這個肉就這個火候好,等會兒就老了,油不夠香旺了,但是不放在火上又容易涼,所以吃起來講究個快。”敬則則一邊吃一邊道。

沈沉聞著香氣聽著敬則則這麼說,也加快了速度,兩人你一串我一串的,十來串肉串竟很快就沒了。誠然這一串肉上也沒幾塊羊肉。

他吃著最後一串,還覺得有些意猶未儘之意時,手卻被敬則則給握住了。

沈沉垂眸看了眼敬則則。

敬則則也看著沈沉,從他手裡把他吃得還剩下三塊羊肉的鐵簽子不容分說地抽走了,然後放到嘴邊露出白牙惡狠狠地吃了一塊,臉頰邊都因為這個動作而沾上了油漬。

沈沉伸手出去想把鐵簽子拿回來,敬則則卻把鐵簽子藏到了身後,然後以一種很委屈很乖巧的語氣指責皇帝道:“你不給我肉吃,還要搶我的肉。”

沈沉啼笑皆非,這都醉了還在翻舊賬,他伸手再想去捏敬則則的臉,她卻飛快地轉過了頭去,一口把剩下的兩快羊肉給包入了嘴裡,兩手一攤道:“沒了,沒啦。”

然後起身跑了,回到屋裡還不忘把門給“啪嗒”關上,把皇帝給關在了屋外,險些沒把沈沉的鼻子給打平了。

“敬則則!”沈沉被敬則則這一番操作給弄得不知如何反應了。

屋子裡沒有了動靜兒,也沒人回應,敲門、推門都無濟於事。華容腦子靈一點兒,跑到南窗邊往裡望,一下就看到敬則則已經蜷縮在榻上抱著大引枕睡著了。

沈沉此刻也走到了窗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側頭看向高世雲,沒好氣地道:“還不想法子把門打開。”

門從裡麵栓上了,但是也很好打開,拿薄薄的刀刃從門縫插進去一點一點往旁邊挪門栓。

這樣一通下來,沈沉再走進屋內時,敬則則已經睡得香甜如烤乳豬,推都推不醒了。他接過華容遞來的熱帕子嫌棄地在敬則則臉上抹了幾把,尤其是嘴角,這才重新把她抱起來扔到被子上。

結果敬則則隻是嘟囔了一身,翻過身去就繼續睡得死沉死沉了。

沈沉躺在敬則則身邊,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就張開了嘴巴。把她放得規規矩矩的手臂拉開,再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她懷中,她就乖乖地抱著,還給你蹭蹭。

沈沉原本是很累很困的,但被敬則則鬨了這麼一通之後卻是來了精神,但身邊人跟隻豬似的,他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憋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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