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記得,前世的他是在六歲開始換牙,斷續半年之久,才換完了所有的牙。
疼痛雖已遙遠,但記憶如昨。緣一不知道半妖應該在幾歲換牙,可牙疼到連他都有些無法忍受,實屬罕見。
“兄長。”緣一勤懇地磨洗著天生牙,“你當初換牙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疼?”
殺生丸掃過緣一腫起的半邊臉,道:“沒有。”他的情緒很是寡淡,“區區幾顆牙的小傷,也值得你喊疼?”
半妖可真是脆弱,不過是廢一些乳牙,就疼到連口齒也說不清了。
緣一老實點頭,疼就是疼,他不會說謊:“特彆疼。”
聞言,殺生丸彆過頭,近似嘟囔地說道:“真是沒用的半妖……”
都是從幼崽時期過來的白犬,殺生丸多少能通過自身的經曆揣摩出幼崽的一點心思。
一般來講,當長輩說出“區區小傷,也值得你在意”時,哪怕再疼再苦幼崽都會忍著,甚至會為了麵子逞強說一句“我才不疼”。
可同樣的說辭放在半妖這裡似乎不管用,這隻半妖過分耿直,幾乎是實心眼到沒心眼的地步。
不過,對於大妖怪來說這點很受用。
殺生丸不喜歡心眼太多的東西。
“兄長,為什麼不直接拔掉牙而是要磨呢?”緣一舉起鋥亮的天生牙。
“為了讓獠牙更鋒利。”殺生丸緩緩睜開眼,回道,“牙會記住斷裂的感覺,再慢慢長到比磨牙物更堅硬的程度。”
他不喜天生牙是真,但它好歹是用父親的獠牙鍛造的刀。再沒用,拿給幼崽磨牙也是綽綽有餘。
“我明白了。”
緣一橫過天生牙,找準刃中段的位置下嘴,一咬就疼出了淚花。
刀看似許久未用,可依然不是凡鐵。殺生丸曾握著它與藍染一戰,天生牙是實打實地擋下了鏡花水月的斬擊。
饒是蒙塵,名刀終究是名刀。
隻是,並不是每一把名刀都能成為白犬的磨牙棒。
“哢噠”一聲,緣一蹙眉吐出了一顆中切牙。而半妖的體質確實特殊,乳牙剛掉,牙根處便隱隱發癢,像是新牙在頂開桎梏鑽出來一樣。
缺了顆牙,緣一說話有點漏風:“兄長,妖怪長牙需要多久?”
難為殺生丸能聽懂:“不久。”瞥向緣一,“但你是半妖。”
簡言之,妖怪的“不久”之於半妖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如果半妖成年了,長顆牙或許要不了多久。但一隻半妖幼崽換牙,殺生丸覺得“幾天”算是保守估計。
又一聲哢噠,緣一吐出了側切牙。他確定天生牙不會輕易折斷後,咬得是更起勁了。
殺生丸闔目養神,對幼崽磨牙毫無興趣。直到——哢噠、哢噠的輕響中,突兀地混入了一聲詭異的“哢嚓”!
哢嚓!
殺生丸陡然睜開眼,轉頭。就見半妖一臉懵地盤坐在不遠處,手裡握著一把斷裂的天生牙。
斷裂的……天生牙?
天生牙斷了?
怎麼會!
緣一握著刀,犬耳微微壓低,一副狗狗闖禍的模樣:“兄長,對不起,我把你的刀咬斷了。”
“可是,是兄長讓我拿來磨牙的。”不該背的鍋緣一絕不背,孩子很實誠,“所以,我們都有錯。”
殺生丸:……
“啪!”
……
父親的陳年老牙因骨質疏鬆而被幼崽咬斷了怎麼辦?
不要慌,火山口邊找刀匠。
殺生丸的絨尾卷過緣一和斷刀,循著刀刀齋刻意流露的一絲氣息往火山飛去。
不得不說,鍛刀師與刀的聯係很神奇。似乎無論刀距離鍛刀師有多遠,他們都能感知到刀的狀態。
要是換在平日,刀刀齋躲他還來不及,哪還會特地告訴他自己藏在何地。可現在,天生牙被折斷驚動了他,身為名刀的鍛造者,他自然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刀刀齋在刻意招呼殺生丸靠近。
狡猾的刀匠……殺生丸如是評價。
刀刀齋不愧為溜了殺生丸好些年的苟中王者,由於躲得實在太偏遠,殺生丸直飛了半天才到達。
彼時,狗兄弟從東邊的武藏境內動身,而刀刀齋藏在西邊的築前境內。兩地相隔大半個東瀛,橫跨大境小國無數,殺生丸隻用了半天時間抵達目的地,已是極快的速度。
畢竟,他還帶著一隻幼崽。
築前立花,沿海之地,也是火山極多的場所。
這裡植被豐茂,野物眾多,妖怪確實不少,但越靠近火山處越是罕有。及至岩漿溢流的地帶,隻剩一副巨大的不知名的妖怪白骨,以及白骨內坐著的一位老人。
他握著一杆大錘,穿著黑綠相間的立袴。頭頂光滑無發,後腦梳著小辮,正用銅鈴大的眼睛注視著天空,麵容瞧著有點呆滯。
他名“刀刀齋”,是年齡僅次於樸仙翁的老妖怪。擅長鍛刀、火攻與跑路,曾追隨於鬥牙王左右,算是白犬一族的家臣之一。
隻是,這個家臣路子野。他有強烈的自我原則,也隻給“合格”的人選鍛刀。
而之前追殺他的殺生丸,一直被列為“不合格”人選。可當這犬妖攜同半妖一起落在他麵前時,刀刀齋不禁眯了眯眼——
白發金眸犬耳,穿火鼠裘的半妖?
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鬥牙的半妖小兒子。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托付給冥加照顧的犬夜叉會跟在殺生丸身邊呢?看這半邊臉腫的……彆是被殺生丸打的吧?
太沒人性了!
“殺生丸,你居然會帶著一隻半……”
“跟你無關。”殺生丸冷聲道,“天生牙是怎麼回事?”
殺生丸甩袖,將斷成兩截的天生牙丟給刀刀齋:“不過是被幼崽咬了幾口,居然會斷裂至此,這就是你名刀師的水準?”
被幼崽咬了幾口?
刀刀齋不禁把目光投向緣一,再比對天生牙斷口處的牙印。沉默片刻,他捧起天生牙細看,感受著刀的意誌。
追根溯源,他“看見”了很多……
“你用天生牙戰鬥過。”刀刀齋撓頭,“我感受到了,刀上有被靈力灼燒的痕跡。”
思及藍染,殺生丸斂目:“那個死神……”
“禍根應該是那時埋下的。”刀刀齋說道,“對方是個用刀高手,而且,他與他的刀配合無間,沒有隔閡。”
<
br>
“不像你,殺生丸。”他注視著天生牙,歎道,“你從始至終不認可天生牙,即使握著它戰鬥,也沒有承認過它。”
“你和天生牙沒有默契,所以當對手把靈力打入天生牙中時,你也沒發現。”在刀刀齋眼裡,天生牙上布滿了靈力震蕩的裂紋,“你的對手很強大,從一開始攻擊天生牙就打定了要折斷它的主意。”
“看來天生牙對他的威脅不小。”
殺生丸沒說話,他的確沒想到藍染出了這一手。難怪戰鬥時對方有所保留,原來是想確定他的刀折了再下死手嗎?
折不斷刀就留一線,看似是沒有死鬥的意誌,其實是麵麵俱到的利己考量……
藍染惣右介!你好得很啊!
殺生丸的臉色極其難看。
“你該慶幸……犬夜叉幫你咬斷了它。”刀刀齋隻能感慨陰差陽錯,“要是你下次再拿天生牙戰鬥,它一定會在戰鬥中碎裂。到那時,你的對手可不會放過你。”
“把靈力以震動的形式打進刀裡,那家夥很懂刀啊,知道用什麼方法能最快折斷一把刀。”
隨著刀刀齋的句句透析,藍染頓時拉穩了狗兄弟的仇恨值。
“跟鍛刀的材料無關,也跟我的水準沒有關係,主要是你和對方的原因。”刀刀齋摩挲著天生牙,“那麼,要鍛好嗎,殺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