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計劃得很妥帖。
若是行程順利,他會先前往五條家,以朋友的身份上門拜訪,再以個人的名義做下委托,最後以城主的位格定論報酬。
一來是為了讓五條家看在朋友的麵子上,給好不容易回趟家、又要外出做任務的家主放行;二來是他不準備占五條蓮便宜,乾什麼活付什麼款,一門清。
想來隻要給得多,五條家應得也快。這樣一來,他也好陪同五條蓮啟程,去奈良拜訪產屋敷。
有他在場,產屋敷真對五條蓮會足夠放心。
待詛咒被壓製後,他會儘快折返犬山交代一些事。倘若母親的身體無礙,他大抵會去追隨兄長。
如今的犬山,即使他不在也能運轉自如。且在神侍的庇護下,隻要不發生大妖襲城這種事,犬山足以安穩到十六夜老去。
如此,甚好。
“犬夜叉,你為什麼對產屋敷一族這麼上心?”五條蓮叼著根草,藍眸微轉,“惡鬼也好,鬼殺隊也罷,連產屋敷的詛咒也要出力,其實追根究底,這些事與你沒有太多關係。”
所以,為何要摻和?
“你似乎生來就有一種使命感,驅策著你一次次站在人類的立場做決定。”五條蓮道,“這樣真的好嗎?”
“雖然我是個人類,但我比較崇尚妖怪的做法。不是涉及自己的事,沒必要攬在自己身上。”
否則,這件事的成敗和因果將永遠糾纏在一個長生種的命線上,年複一年地折磨著他。
人類壽數短暫,百年更迭三代。一生到頭,恩怨便散了。
可犬夜叉壽數漫長,如果鬼殺隊數百年、上千年沒殺死鬼王,這期間的生離死彆,無數活人給予他的回憶,他都將一人背負下去。
“我倒是希望你自私點。”
緣一沒說前因,隻道:“鬼王無慘是我定下的獵物,必須殺死。”
前世,在他最無助的低穀時期,是鬼殺隊朝他伸出援手。
後岩勝叛變,他被驅逐出鬼殺隊,是產屋敷一家仍在暗中幫助他,讓他每到一個村落小鎮,總能得到一些吃穿用度。
長達六十年的恩惠,他從未忘記。
隻是,他辜負了他們。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他依然沒找到無慘並殺死他。
緣一不語,隻覺得心頭空蕩蕩的,像漏風般難受。
五條蓮沒說話,隻是揉揉緣一毛茸茸的腦袋。不知為何,他感覺小孩的情緒很低落。
頭抵大掌,緣一的犬耳抖了抖,大抵是狗的脾性都喜歡被摸頭,他居然覺得有點點舒服?
不,我不是狗。緣一如是想。
然而,再妥帖的計劃也有中途腰斬之時。
突兀地,一道淩厲的勁風從後方直刺過來,堪堪擦著緣一的頭頂而過。五條蓮及時收手,就見一條瑩綠色的長鞭削掉了孩子翹起的呆毛,再飛快地收了回去。
霎時,紛揚的白毛四散飄落,緣一的眼神有點發直。
他抬起手往頭頂一摸,發現翹起的呆毛隻剩個底,觸感還挺紮手。
緣一:……
能乾出這種事的人,除了他的兄長,緣一不作他想。因為隻有在殺生丸的氣息靠近時,他不會做任何防備。
但是……
但是!哪怕是兄長,也不能隨意剃他的頭發!
“兄長,你……”緣一回首,就見殺生丸已至他身後。
不同於往常的兩手空空,殺生丸似乎學會了怎麼當一個好哥哥,手裡還拿著給弟弟的“伴手禮”。
那是一根木質的、造型詭異的人頭杖。
人頭杖,顧名思義是鏤刻著人頭的權杖。它的頂端是後腦靠著後腦的老人頭和女人頭,雕得栩栩如生,頗為陰森恐怖。
兩個頭的脖頸拉長成條狀,木質雕琢的發相互纏繞,沿著大杖往下,越繞越細。最終和著木質的紋理隱沒在半中腰。
而人頭杖的底端極細,尖銳到能當兵器使用。
“犬夜叉,拿著它。”
殺生丸把人頭杖丟了過來:“人頭杖。”
緣一抱住人頭杖,越看越覺得辣眼。這一刻,小狗勾為兄長挑選“手信”的審美觀感到深深的憂慮。
如果他真是個孩子,或許會被人頭杖嚇哭。
怎麼辦?
他到底該表現出收到禮物的欣喜,還是該委婉地提醒兄長,其實小孩子不喜歡這類手信?
不過,在五條兄弟麵前,他果然還是得給兄長鋪很多台階。
他隱晦地往旁邊看了眼,卻見五條兄弟早退避三舍,正窩在三丈開外竊竊私語。
“我還以為他拎了兩個人頭來給弟弟送禮。”
“哥,請你閉嘴。”
緣一:……
他握著人頭杖,仰頭:“兄長,這是送給我的嗎?”
隻要兄長說一句“是”,他一定要用最多的溢美之詞誇獎兄長。他要讓五條兄弟明白,兄長能選出這樣的手信,已經是妖生很大的進步了!
殺生丸十分無情:“隻是讓你拿著。”
連送也不是。
緣一:……
五條兄弟:……
一時間風起,有烏鴉在頭頂掠過。
“哦。”緣一擠出聲,複歸平靜,“兄長,你讓我拿著人頭杖做什麼?”
“跟我去尋墓。”殺生丸終是讓犬夜叉介入了鐵碎牙一事,隻是,他說得依然隱晦,畢竟身邊還有外人,“我要尋找一處墓,其中有珍寶。如果尋到了,這個頭顱——”
他的金眸注視著老人頭,“就會發出大笑。”
“如果不是墓穴,女人的頭顱會發出尖叫。”
緣一眨眼,悟了。
簡言之,兄長要去尋找寶藏。但他嫌棄人頭杖太醜,拿著與他貴公子的身份不符,於是千裡迢迢趕來找他這個弟弟,就為了讓他替他拿杖。
緣一:……
“明白了嗎?”殺生丸揣著手,“你還要愣到什麼時候,犬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