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丸:……
一時間,活了兩百年的大妖也有些分不清楚,這半妖到底是真蠢還是故意的。
……
分彆數年,相聚兩月,凝滯的時間仿佛重新流動了起來。
殺生丸和緣一的外貌半點不變,隻是在途經熟悉的村落時,連緣一有意識地遠離了人類。倒不是他不願親近人類了,而是——
數年前,他贈予過舊衣的少年已成婚生子。當他再度步入村落,想要換取一些鹽時,對方看他的眼神充滿了震驚。
哪怕對方毫無惡意,還熱情地接待了他,可緣一再一次發現,轉生後的他無法回歸真正的人類生活了。
他們終將老去,他仍會活著。或許百年、千年、萬年後,身邊的熟人隻剩下兄長。
長生種的幸與不幸,讓他有點無所適從。
是夜,山腰處的乾燥洞穴,蓬鬆柔軟的絨尾之中。
緣一沐著火光,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實在睡不著的他輕聲開了話頭:“兄長,你有什麼願望嗎?”
“沒有。”
殺生丸:“願望是弱者的托詞,強者隻有目標。”
緣一微愣,這可真是個出乎意料的回答。不過,僅是這一句話,他就明白殺生丸的心性極其剛烈,是實打實的強硬派。
“那兄長的目標是什麼?”緣一翻了個身。
殺生丸瞥了他一眼:“霸道。”料想幼崽聽不懂,他解釋道,“成為巔峰的霸主,是大妖所追求的王道。”
緣一明了,殺生丸是想成為至強者。
他的兄長會貫徹自己的道路,一步步成為整個妖界的傳奇。這是兄長所認為的——不辜負血脈和天賦的最佳做法。
明確且堅定,他仿佛能看見他登上王座的那天。
“兄長一定會實現目標的。”
半妖與父親到底不同,殺生丸如是想。
父親問及他的霸道,總會流露出無聲的否決。乃至最後一次見麵,父親的否決依然那麼徹底:“殺生丸,你有要保護的東西嗎?”
霸道,為何要與這些扯上關係?
而同是問及霸道,反倒是他的半妖弟弟會無條件支持他,並告訴他:“兄長一定會實現目標。”
不錯,他要的是認同。
是——妖怪追求霸道的無錯!
他與父親選擇的道路本就不同,也不準備與母親走相似的路。他就是他,是不需要與任何人的道路重合的殺生丸。
“哼。”殺生丸道,“等你成年,你會不認同我這個兄長的道路。”
緣一搖頭:“不會的。並不是我與兄長走的路不同,就要否定你,而是……”
而是什麼?
殺生丸垂眸。
“如果兄長在道路上失去了本心,我會否定你。”緣一將半邊臉埋進絨尾,思緒飄得有些遠,“隻要兄長依然是兄長,我就依然會是我。”
“半妖,你以為我殺生丸是誰?”失去本心,簡直是笑話!
“是大妖中的大妖。”緣一發自內心地說,他趴在絨尾上仰頭,認真地看向親哥,“如果兄長完成了霸道,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嗎?”
是願望,不是目標。
半妖仿佛在告訴他,這是他無法辦到的事。
殺生丸不語。
“兄長,我想過平靜的生活。”
他聽見自己的弟弟說出一點也不像個妖怪的話。
“想在森林的瀑布邊搭樹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想收容跟我相同的半妖孩子,給他們一個家,給予他們庇護。”
“兄長,我想擁有一個小家和家人,過著溫飽又滿足的生活。”
不知為何,幼崽的語氣有些低落。
殺生丸:“半妖就是半妖,這種程度的東西也配稱為‘願望’?”真是沒有一點野性的小子。
“嗯,很難實現。”緣一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抱著絨尾睡眼迷蒙,“兄長,我一直一直,總是在失去……”
【兄長,我總是在失去。】
即使是如此渺小的願望,也難以實現。
聲音漸漸輕了下去,緣一闔目睡去,很快進入深眠。
殺生丸許久不語,隻是收攏了絨尾,淡淡道:“愚蠢的願望……”所求之物居然隻是平靜的生活?
不得不說,他很想否定幼崽的道路。可這麼做,與父親的做法又有什麼區彆?
但,他之前無法理解父親的否定,現在倒是能理解一二了。
殺生丸垂眸,看著絨尾裡的孩子——要是站在父親的角度,聽孩子大聲說“我不想成為你,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除了感到欣慰,更多的是想揍這小子一頓的心情。
父輩,總是會把自認為好的東西留給孩子,卻不管孩子需要與否。
那是不是……
父親也想把最好的留給他,所以才會如此否決他?正如現在,他極想否決犬夜叉選擇的道路,讓他走上跟他一樣的霸道。
父與子,兄與弟,都是一樣的……
“你該慶幸我不是父親。”殺生丸平靜道,“父親問及我的道,從不給我答案。而你,我會給你答案。”
“我否定你的道路,犬夜叉。”
“除非你把你選擇的路,走到能讓我承認的地步!”
當我承認你的時候,半妖。無論你選擇的是小家還是大家,我殺生丸可以給你庇護。
豁然,殺生丸金眸微睜。當他說出這句話後,似乎……茅塞頓開。
【殺生丸,你有要保護的東西嗎?】
【我殺生丸可以給你庇護。】
刹那,天生牙顫動不息,仿佛從永夜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