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一百三十聲汪(1 / 2)

滿月之夜,緣一化作了純粹的白犬幼崽。不帶半點人味,一如他在新月變成人類時不含半分狗血。

白發金眸,妖紋絨尾。穿著白底櫻花和服,頂著毫無表情的小臉,緣一平靜地注視著殺生丸,殺生丸沉默地注視著緣一,在這個狗味成雙倍的夜晚,他們像極了一對失散多年的……父子。

相顧無言,又像是說儘了千言萬語。夜寂無聲,倆狗呆滯,隻剩緣一的小絨尾在誠實地晃動。

而在相對靜止的定格畫麵裡,會動的東西總是吸引人的眼球。

殺生丸轉過金眸,緣一眼疾手快,一把逮住絨尾、掐住尾巴尖。可惜,他無法控製絨尾正如他無法控製犬耳,眼見尾巴還想晃,緣一蹙起眉,抬起小手打了它兩下。

絨尾安靜了。

緣一把它丟在地上,正想問問兄長他怎麼了,結果絨尾再度歡快地晃起來。簡直像一隻被養熟的小狗,見到熟人就止不住晃尾巴以示親近。

“兄長,它是不是生病了?”

殺生丸:……

絨尾有沒有病他不清楚,但他斷定新月變人、滿月變妖、平時是半妖的幼崽才是有大病的主。

他沒有回話,隻是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確定手底再無半點犬耳的痕跡,再滑落手指到孩子臉側,檢查了他的妖耳和妖紋。

空氣中滿是幼犬的味道,殺生丸撩起孩子的衣袖,看見他兩側的腕上各有兩道紫色妖紋。

跟父親基本一致……

但半妖化為犬妖後,資質比父親好上不少。要是所料不差,孩子的腳腕、腰側應該也有妖紋。刨除他額頭上的斑紋不算,犬夜叉的妖紋數量較他不及,卻也勝過除他之外的所有犬妖,包括他的母親。

天生的大妖預備役,他的弟弟。

“體內還有靈力嗎?”殺生丸問道。

緣一搖頭:“隻有妖力。”

他嘗試著朝外釋放鬼道,卻發現力量的使用需要經過轉化。正如殺生丸開領域需要刀劍,他想以妖力使用人類的招式,似乎也需要通過刀劍。

緣一握了握手,發現爪牙比平時堅硬不少。

見狀,殺生丸也沒心思曬月亮了,他把幼崽帶到了西王宮的練場,準備讓孩子儘快適應妖化的力量。

“白犬幼崽之於大妖是上好的補品。”殺生丸淡淡道,“你該慶幸今晚是在西國,如果你在犬山,結界可攔不住貪食的大妖。”

緣一揮動爪子,很快意識到“全”妖比之“半”妖意味著什麼。同樣的力道揮動散魂鐵爪,半妖時崩了一棵樹,全妖時能崩五棵樹。

五倍嗎?或許不止,他可是剛練習沒多久。

白犬的爪子居然有這樣的力道,不去犁地真是太可惜了……哦不對,這不是重點。

“兄長。”緣一仰頭望著殺生丸,絨尾不自覺地晃啊晃。

殺生丸看了眼幼犬的尾巴,攏手入袖:“嗯?”

“我想學飛!”發出期待的聲音。

不得不說,麵對一隻純正的幼犬,尤其幼崽是弟弟的時候,哪怕冷心腸如殺生丸,也願意滿足孩子無傷大雅的願望。

他伸展絨尾,鞭辟入裡地講明妖力運作的要點,而後緩緩騰空:“試試。”

緣一點頭,掛在肩膀上、但因肩膀太窄而下滑的絨尾膨脹、延展,兩端纏繞著他的身體,漸漸把他托上了半空。

“兄長,我……”

孩子的興奮尚未點燃,絨尾便瘋狂搖擺以示快樂。這一擺動,當場讓初次試飛半途夭折,緣一失去平衡,絨尾吊著他翻了個個兒,迫使他頭著下“鐺”一聲栽進地裡。

地開裂,頭沒事,唯有絨尾上的狗毛突兀炸開,像是受到了驚嚇。

殺生丸:……

蠢半妖變成白犬之後,似乎比平日更蠢了。可他終是抓住了幼崽的一隻腳,把他提起來抖了抖,順便撥正放好。

很快,絨尾上炸開的狗毛收束,又從紮手恢複成柔順的觸感。

緣一抱著尾巴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許久之後,他張開五指舉到半空,就見慣用刀小牛飛進了他的手裡。接著,他拔出了小牛對準自己的絨尾,試圖跟它講講道理:“你聽話一點,不能再亂動了。”

殺生丸覺得幼崽的腦子已經砸壞了。

或許變狗真的會影響智商,滿月的緣一少了些沉穩,多了些傻白。他拖著小絨尾滿地跑,又真切地對殺生丸的絨尾生出了向往之心。

他抱住兄長的尾巴,問道:“兄長,我的絨尾什麼時候能變得像你的一樣長?”

殺生丸垂眸,透過孩子的話,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當年他飛馳在父親的脊背上時,也曾向往巨犬壯比聖山的身姿,並問過:【父親,我能變得像你一樣強大嗎?】

【當然,殺生丸。】他記得父親托起了他,【你是我的兒子,你自當超越我!】

兩百年前的父與子,兩百年後的兄與弟。當被問及同樣的問題,殺生丸突然意識到了半妖眼裡的他是何等模樣,也明晰了父親對他又是哪種態度。

半妖看他,就像他當年看待父親,是尊敬與向往。

父親待他,猶如他現在對待半妖,是看重和期待。

對,是的……

父親期待著他,更看重他,絕無可能做出“厭棄他、讓次子取代他”的事。他曾懷疑過的“懷疑”,才是對父親這份看重的輕視。

試問他會因為厭惡犬夜叉是個半妖,而改換另一隻幼犬做自己弟弟嗎?

不會。

他隻會加倍地訓練他、打擊他、重傷他,直至半妖抵達上限卻達不到他的標準時——讓他死在他殺生丸的手裡。

不用懷疑,他下得去手。他從來不是什麼好哥哥,弟弟想在他這裡有“得”,就必須先學會“舍”。

隻是,當幼犬與自己幼時的身影相疊,當他與父親的形象重合,站在長輩的角度看待晚輩,殺生丸忽然不想以嚴苛的方式對待孩子。

母親說,日曜支會溺愛孩子。

似乎是真的……

像是場景重現,殺生丸的絨尾托起幼崽,將他舉到自己麵前。之後,他伸出手抄入孩子的腋窩,第一次“抱”起了幼崽,將他舉到與自己視線相平的位置。

“會的,犬夜叉。”他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你是我的弟弟,你也該成為大妖。”

你是我的弟弟……

弟弟……

這是第一次,緣一親耳聽見殺生丸承認他、並叫了他一聲“弟弟”。也是首次直麵兄長對他的厚望,以及讓他成為大妖的要求。

【兄長的夢想是成為最強的武士,那我就成為第二強的武士好了。】他想追逐,卻成為了被追逐者。

【你是我的弟弟,你也該成為大妖。】他將永遠行走在追逐一途中。

殺生丸譬如明月,永不墮於高天!

隻此一句,便讓緣一眼眶泛酸。隻是,他不會再哭了——

他揚起笑臉,張開雙手,堪稱放肆地撲進了殺生丸的絨尾裡。小孩子親昵地蹭了蹭他,在他哥臉色沉下來之前說:“兄長,要是我再栽下去,接住我好嗎?”

緣一騰起絨尾,倏忽飛上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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