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他想起了放在狐影妖山的兩張妖怪皮毛,那是他從小睡到大的“床”,也是他最熟悉、最喜歡的味道。
多奇怪啊,在上頭躺了幾百年沒感覺,怎麼臨到死了反而掛念起來?
“狐影妖山的山洞,放著我的父親和母親的皮毛。”藏馬淡淡道,“那是他們死後,我用爪子從他們身上剝下來的皮。”
彼時他尚且年幼,爪牙並不鋒利。在危機四伏、屍體極容易引來大妖的黑夜,他連撕帶咬地扯落了兩張皮,再獨自帶著它們遠遁。
一帶許久,陰差陽錯,入了西國……
藏馬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隻有一種塵埃落定之感:“殺死我之後,把我的屍體與那兩張妖怪的皮毛一起燒掉。”
“我就算死,也不喜歡彆人碰我的東西。”
緣一頷首:“好。”
“我答應你。”
是夜,緣一抽刀而立,看在白犬血脈的份上,準備給藏馬一個還算體麵的死法――首落。
一刀切,不會有太大的痛苦。可等他站定在藏馬身後,這隻狐狸幽幽一歎,問出了很多妖都問過的話:“我也是大妖子嗣,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首落。不過這是戰鬥的結果,我談不上怨恨。”
“隻是,這把斬殺我的刀,可否告知我它的名字?”
刀的名字?
刀的名字……等等,他記得兄長給刀換過名字?叫什麼來著?
眼角的餘光裡,殺生丸的視線正涼颼颼地掃來,緣一通體發寒,隻覺得天靈蓋上的頭發都被凍得豎了起來。
再想想、再想……
“不願告訴我嗎?”藏馬道。
狐之將死,其言也善。緣一實在想不起小牛的改名,隻好老實道:“小牛。”
“什麼?”雷禪一臉懵逼,藏馬感到窒息。
“小牛,這把刀的名字叫小牛。”緣一道。
藏馬:……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千不該萬不該,當年就不該去整白犬!他有理由相信,等半妖首落了他之後,未來的百年千年都會流傳著“妖狐藏馬被小牛首落”的故事。
社死!
藏馬:“犬夜叉,你做的雞屁股特彆好吃,你的廚藝天下第一,我從未吃過那麼鮮美的料理,所以你能不能換一把刀砍我?”
“不行。”緣一認真道,“隻有小牛身上有你從未吃過的料理的味道。”
藏馬:……
殺生丸:……
狐狸真是一種沒有骨氣的大妖。
……
藏馬撲街之後,緣一又挨了不少毛栗子。
殺生丸對緣一忘記小牛大名這件事,可謂是耿耿於懷:“半妖就是半妖!魔羅切和魔羅切骨造兩個名字,你連一個也沒記住嗎?”
“兄長,我錯了,我不會再叫錯小牛的名字了。”
“……”
“啪!”
緣一帶上狗帶的藏馬,在雷禪的指點下朝風環域走去。
“不能再陪你們往前了。”雷禪作彆他們,“再往前,時空會有罅隙,要是我聞到了人肉的味道,或許會控製不住殺人。”
“那麼,到此為止吧。”
“你們可以隨時來拜訪我,鬥神的國土不會對你們設防。”
雷禪走得很瀟灑。
緣一同殺生丸步入了狐影妖山,用半天時間清空了藏馬的殘黨,再踩著一地或藍或紫的鮮血,進入藏馬氣味最濃的山洞。
他承諾過,會將藏馬的屍體與他父母的皮毛一同燒毀。
他將藏馬的屍身放入皮毛中,接著,他用鬼道的蒼火墜點燃了整片山洞,在滾滾熱浪中看著藏馬和兩張皮毛被大火吞噬。
熱浪起舞,冷風灌入。氣流吹起了兩人的長發,而藏馬的白發繞著火舌,一寸寸化作飛灰。
那兩張皮毛同火舌翻舞,好似殘留著大妖的靈性,竟是飛快地蜷縮起來,像父母護著孩子一般裹住藏馬的屍身。
遺憾的是,對這一幕,藏馬是永生永世見不到了。
“唳――”大火熊熊,傳來大妖的哭嚎。此後怪聲消失,就見一似狐非狐,似犬非犬的虛影在火焰中顯形,又飛快湮滅。
“是庇護嗎?”緣一問道,“他們雖死,但還有殘念在護著孩子,是想送他往生嗎?”
“不用管。”殺生丸背過身,“藏馬與西國的恩怨結束了。”
到此為止。
往後,不論藏馬是投胎做人還是做妖,轉生後的藏馬都不再是妖狐藏馬。
“兄長,藏馬在父母死後,剝去了他們的皮毛。”緣一道,“我們也做過這種事。”
看來死去之物是真的沒有價值。
“兄長,如果你有了妻兒,那麼你……”緣一頓了頓,還是說出口,“嗯,你的子女會不會也這樣?”
殺生丸:……
扒皮敲牙,抽骨煉化。
殺生丸不語,他安靜地看著火舌吞吐,把所有可燃的部分都燒成了灰燼。不會有皮毛留下,不會有牙齒落下,甚至連骨頭也無。
這就是帶著靈力的蒼火墜嗎?
看來,死神的鬼道在火葬一途上的作用很大。
如此,西國倒是可以考慮緩和與屍魂界的關係,他覺得“蒼火墜”遲早會在大妖的世界裡釋放異彩。
“火葬不錯。”殺生丸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