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的顧澤岸心裡嘀咕不已,妻子秦英問他怎麼了,“老五跟萍萍難道過得不好?”
顧澤岸:“老五在電話裡,他笑,他竟然還笑,知道他妹來還笑……”
“笑還不好?老五跟萍萍好好過下去,咱倆也放心。”秦英也笑,隻要那邊彆出事就行。
顧澤岸念叨著:“不能讓這小子過得太得意,我現在就擔心一件事——”
秦英:“?怎麼了?”
“我還是懷疑他倆假結婚,就為了糊弄咱倆。”顧澤岸思索再三,聯想起諸多的反常,以及小兒子顧晟在電話裡的得意,他的腦袋裡靈光閃爍,登時讓他想通了一件事。
秦英愣住了:“……他倆假結婚?”
“對,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他倆就是假結婚,唬我們的。”顧澤岸一拍手掌,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他倆應該是分房睡,不是真夫妻,之前的電話,都是演戲給咱們看的,唉——你說咱家這都攤上什麼事了。”
秦英:“……”
秦英內心也有點偏向這個答案,老五和萍萍突然結婚,還表現的那麼詭異,唯一的答案,隻能是他倆演出來的。
——他倆隻是一對假夫妻,不僅蒙騙了外人,還把他們這些家人一起騙了。
“老五肯定跟萍萍串通好了,要不他能得意成這樣,上次打電話我就察覺到他的不對,這回他又得意起來了,知子莫若父,肯定是這兩人串通成功了!”
“等他小妹過去了,他們倆在相宜麵前肯定還要演,說不定還要演成一對‘恩愛夫妻’,這誰信啊?讓我信,我才不信,這越恩愛就越古怪,一定是他倆故意演出來的——”
顧澤岸會這麼想,也不是沒有緣由的,他瞪著秦英:“你生的這幾個兒子,個個都有點藝術天賦,一個比一個會演。”
他們家老大,大兒子,進了市常委,在報紙上,那德行可會演了,老二老三這對雙胞胎孿生兄弟就差了點,到了老四老五又起來了,老四是個男高音,演話劇也演的不錯,家裡容貌最好的是老五,顧澤岸原先以為這老五興許也要搞點藝術,進文工團,老五的容貌條件和嗓音條件都比老四好,偏生他不乾,他跟隔壁家萍萍卯上了,他就打架惹是生非,還把自己弄得越來越糙……
秦英瞪著他:“這能怪我嗎?還不是像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像我嗎?起碼我對感情真摯,我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老大就像了我,至於老五這樣的,也不知道像了誰,對待婚姻感情這麼隨便……”
秦英:“你少在那指桑罵槐,我承認我當年嫁給你,就是為了多口肉吃。”
顧澤岸冷哼了一聲,他出門遛彎去了,偏生出門還不如不出門,一出門就撞見人家遛娃的老錢,老錢跟他差不多年紀,顧澤岸職位比他高,事事壓他一頭,偏生就一點壓不了他,人家孫子孫女早就會喊爺爺奶奶了。
老錢這人現在毫無上進心,他倆都快退休了,顧澤岸還有三年退休,老錢跟他同齡,秦英已經退休了,顧澤岸舍不得脫下軍裝,老錢這臭老頭則恨不得立刻退休,這不,一見到他就故意膈應道:“顧司令,咱們都是六十的年紀,也該歇歇了。”
顧澤岸嗬嗬一笑:“你才六十的年紀。”
“你有五個兒子,怎麼就沒給你生個孫子孫女的,聽說你家老五最近結婚了,明年你也該抱孫子了吧。”老錢頭現在對仕途上沒有任何野心,也就無所謂其他,沒事揶揄揶揄老夥計。
顧澤岸:“……”抱孫子的希望還得出在“老四”身上,老四在文工團,起碼是一堆漂亮的女演員圍在身邊。
老大不結婚,天天拿辦公室當家,不是開會,就是在開會的路上,顯然是要把一輩子奉獻給工作了。
老二老三這對孿生兄弟,顧澤岸已經不抱有任何期望,老二在東北軍區,老三是海軍,老二那邊,除了軍嫂外,沒幾個女人,至於老三那邊,成天在海上飄著,能見到個人就不錯了。
顧澤岸哼了一聲,也不搭理老錢,“我才不在意什麼孫子孫女。”
——他還是很在意的。
他都馬上快六十了啊,竟然連個孫子孫女都沒有。
顧澤岸回到家裡,他又趕緊給老四打個電話,把他罵一通,內心策劃著找人給老四介紹對象,顧家老四就特彆委屈:“老五都結婚了,你想抱孫子,你還不趕緊催老五去,舍近求遠。”
“忙著準備演出呢。”
“老頭子,你瞧我這樣的,適合成家嗎?天天在外演出,一年到頭不著家,不是在這裡慰問,就是上那裡慰問,我還得排練,忙著呢。”
顧澤岸:“……”
“我怎麼就生了一堆忤逆子,一個個都忙,忙著不成家,唉,要是老大當年……”顧澤岸沒敢說了,老大當年一心想結婚,沒結成,剩下的一堆爛瓜爛棗,偏生不結婚。
提起這事秦英也後悔,“你也彆著急,等萍萍有了老五的孩子——”
顧澤岸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老婆子,你說什麼?”
“我說萍萍有了老五的孩子。”
顧澤岸一聽這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萍萍有老五的孩子?這……這可能嗎?”
“他倆萬一假結婚。”
秦英小聲道:“這男的女的,睡一張床上,總得出點事。”
顧澤岸默不作聲:“要不要找出他倆的照片來讓你清醒清醒。”
他們家有顧晟和展艾萍的照片,有,並且還有不少,顧澤岸隨便翻出一張,照片上兩個清俊少年,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好兄弟。”
秦英:“……”
顧澤岸指著其中一個清俊少年道:“你能想象她懷孕的樣子嗎?”
秦英宛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
顧澤岸哼一聲,表示自己不屑:“他倆敢生,我還不敢要呢,這倆小時候是個什麼混世魔王?他倆的孩子,都要翻天了。”
秦英:“……”
秦英忍不住道:“生個女兒,像她小姑姑就好了。”
“她小姑姑就是個兔子,隻知道窩裡橫。”
秦英:“……”
“爸!你說我什麼呢!”顧相宜從背後冒出來,她這兩天正忙著收拾東西,天天打聽那邊的情況,內心早已經迫不及待了。
“說你什麼?說你到了五哥五嫂那,好好聽哥嫂的話。”
“放心。”顧相宜一口應了。
她很期待見到五哥五嫂,她跟五嫂已經很久沒見過麵了,她特彆崇拜五嫂展艾萍,她可是女軍醫啊!
顧相宜私底下猜測她五哥五嫂估計還真是假結婚,她想著自己過去,順便幫五哥五嫂糊弄掩飾一番。
五哥五嫂都是要麵子的人,就算要離婚,也得兩三年後離婚,幸好他們還年輕,也不耽誤什麼。
才怪!
顧相宜:“……”
他倆怎麼就隨隨便便結婚了呢?!
*
展艾萍開始正式去衛生院上班,她在衛生院所分到的房子已經大變了模樣,被她收拾的乾乾淨淨,顧晟讓人來給她送了一批舊家具,展艾萍自己弄了些竹片,做了竹床、竹凳、竹籃子之類的日用品。
她還在屋背後弄了個土胚烤箱,烤了點麵包出來,秦豔芳和周醫生幾個說她手藝不錯,不過國人並不愛吃麵包,展艾萍也同樣不愛吃麵包,饅頭和麵條才是他們的菜,滇省更愛吃米線和米粉。
鄉鎮醫院工作也確實不忙,一個月白班是十五天左右,另有三天出診班,還有五六天的夜班,醫生之間可以互相換班,白班和夜班能連著一天上,上班的時候,隻要沒有病人,就能在衛生院裡隨便溜達,種種花,養養草,給菜地澆澆水,十分自由。
展艾萍抽空把房子加固了一遍,又自製了一個搖搖躺椅,在門口搭了個傘棚,中午躺在搖搖躺椅上睡午覺,周醫生瞧著可眼熱了,請她幫忙做一個。
周醫生跟妻子孟小雲道:“展醫生醫術還看不出來深淺,但是這木工活真沒的說。”
孟小雲:“這不就跟治骨頭一樣嗎?我看你那書上寫的骨科手術,不就是當個木匠嗎?展醫生是大城市來的,肯定學過這種骨科木匠術……”
周醫生:“……”
孟小雲:“你咋就不會木工呢?”
周醫生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你個娘們你懂什麼。”
衛生院裡日常接待的病人,大多隻是普通病人,沒有太多疑難雜症,周忠華觀察過展艾萍的用藥診療,確定她是個靠譜的,漸漸的放鬆了。
輪到了出診的日子,周忠華把展艾萍叫上一起下村裡,他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跟她道:“帶你去搞點外快,給醫院創收。”
展艾萍有點好奇去搞什麼外快,但她想讓熟悉的人帶她下村裡,熟悉各處村乾部和大隊委員會,周醫生明顯就有這個人脈。
山裡人或多或少是有點排外的,或許是熱情好客,但你不能平白無故說自己是新來的醫生,要給人治病,人家見你這麼年輕,誰信你啊?若是病人不配合治療,再好的醫術都白搭。
醫生這種活,還真就是,年紀越大,越容易讓人信任。
“行啊,周醫生,我就跟你身邊了。”
展艾萍跟周忠華一起下村裡,周忠華還真就是附近十裡八鄉的眼熟人,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還有人問起展艾萍,“哎,這位是?”
“這是我們衛生院新來的醫生,展艾萍。”
像周忠華這種眼熟人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隨便蹭車,一路上蹭人家的拖拉機,蹭人家的牛車,完全是靠“臉”刷卡上車。
“周醫生,下村裡啊,我捎帶你一程。”
展艾萍確實羨慕:“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麼個待遇。”
周忠華十分得意:“你要混成我這個名氣,你慢慢混吧,估計得要三五年。”
這小年輕還想學他,慢慢熬歲數吧。
這醫生啊,治病救人,確實社會地位高,被人尊敬。
“十裡八鄉誰沒聽過我周醫生的名號。”
展艾萍:“……”
他們坐著牛車到村寨裡,展艾萍可算是明白了周醫生口中的“外快”,她以為是去給人治病,結果村裡人把他們帶去了“豬棚”,這個年代人住的屋子都不怎麼樣,更何況的豬棚。
他們是來給母豬接生兼產前產後母豬護理。
——周醫生可真是業務廣泛。
大隊裡負責養豬的孫大強跟展艾萍道:“周醫生醫術高明,他還能給豬治病打針針灸呢,比那些獸醫都厲害,獸醫不會針灸。”
“你這小姑娘是他徒弟?跟著學學吧。”
“咱大隊裡養著不少豬,多虧了周醫生指點。”
展艾萍:“……”
這個年代,家家戶戶最寶貴的財富就是豬,國家鼓勵養豬,大隊公社重視養豬,養豬也是農戶們增收的少有渠道,一年的收成,孩子們的新衣服,就靠家裡養的豬。
養彆的會被打成是資本主義,唯獨養豬這個家庭增收副業是國家明確支持的,鼓勵一人一豬,一畝一豬,多多益善。
農戶除了集體分紅外,也就靠養豬這個副業增加收入。
雖然明令農戶不能私底下宰殺豬肉買賣,但是各處都設有收購生豬的食品站,食品站收購生豬,能換給農戶錢、化肥票和布票。城市戶口每人有額定布票供應數量,對於村裡人來說,沒有城市戶口,這才是少有的布票來源。
養豬不容易,就怕等不到出欄,病死,豬沒了。
孫大強指著一頭母豬道:“這豬剛下崽,奶水不夠,另外幾個豬仔怕是養不活了,大隊長說讓醫院抱走兩個,看看能不能養活,小心點,這豬凶著呢。”
他們大隊養著幾種豬,其中有一種本地小黑豬,是野豬家豬雜交馴養而成的,性格又凶又霸道,山上的這種小野豬,平常見人就咬,哪怕被圈養,脾氣也硬的很,還有咬壞柵欄跑的。
不過這種黑豬肉肉質非常好,味道鮮香,肥而不膩。
這個產仔的母豬就是小黑豬,脾氣硬,之前咬欄跑出去了兩次,剛產仔的時候凶得很,護崽,不給人靠近,偏生它奶水又不夠,它生得豬仔性格同樣霸道,比較厲害的兩隻豬仔吃得肥碩,另外的幾隻,已經瘦的快餓死了。
伺候母豬生產就是個心驚膽戰的活,又怕母豬不小心把豬仔壓死,又怕豬仔養不活。
周醫生跟展艾萍道:“這豬是好豬,肉好吃,咱醫院的母豬還有點奶水。”
他給展艾萍遞了個眼神:好豬種,要是養活了純屬撿漏。
“小展,你是有把子力氣活的。”
展艾萍:“謝謝周醫生信任。”
原來是帶她來“領豬”的。
孫大強隊裡也不是那麼大方的,就把那兩最瘦的豬仔送給他們:“就那兩隻,等會抱出來。”
“要小心點母豬。”
展艾萍在一旁道:“奶水不夠,可以給母豬催乳。”
周醫生道:“人都不夠吃,哪還有東西給豬催乳。”
“這邊不是用一種白花臭牡丹根煮水催乳,要不拌在豬料裡給母豬試試。”展艾萍之前似乎聽說過這法子。
孫大強:“……這能行嗎?”
周醫生:“要不試試,展醫生是女的,她對婦科比較熟。”
展艾萍:“……?”
婦科?!!!
展艾萍順便打個廣告:“是,我是懂婦科,村裡女人生孩子,或是有點彆的小毛病,可以來找我。”
孫大強:“……”
於是幾個人就湊在一起試試給母豬催乳,還當真催成功了,母豬奶量有所上升,展艾萍跟村裡人也有了更多的接觸。
“出奶了出奶了!”
“手法輕點。”
……
這時候養豬雖然養的很精心,但養殖方式確實粗糙,展艾萍也讀過一些科學養豬的方法,也就跟村裡的乾部一起交流學習。
她的名聲也傳出去了,甚至還有人找她去給水牛治病,那兩隻母水牛得了乳腺炎,展艾萍原本是該拒絕的,但是她又貪圖水牛奶。
她說周醫生多才多藝,實際上她也一樣,她以前也看過不少獸醫相關的書,很多中藥材也能用在牲畜上,以前為了拓展知識,展艾萍看過不少。
展艾萍下村裡去給母水牛治病,到了牛棚裡,就發現這水牛體溫升高發熱,全身都不太正常,眼睛發紅,乳汁分泌不正常,展艾萍給水牛做了全身檢查,確定是乳()房炎,根據實際情況,給開了金銀花、蒲公英、甘草等藥物,給水牛灌服,又指導人給母水牛按摩,給患病水牛打針,雙管齊下,兩三天後,母水牛逐漸恢複了正常。
知道展艾萍喜歡喝水牛奶,公社那邊還給送了幾次水牛奶過來。
“多謝展醫生。”
“謝謝展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