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玉鐲裝在一個木漆盒中,底下還墊了一層絨布,那是個十分漂亮的翡翠綠手鐲,綠的純正漂亮,那股油潤之感撲麵而來,展艾萍拿在手上,那抹綠色襯得她手背肌膚雪白如凝脂。
“你去哪趁火打劫了?”這年頭家家戶戶都把那些個玉啊金啊之類的藏起來了,到現在還沒人敢挖出來呢,或許有私下流通,這樣的翡翠玉鐲價格也不低,放在以後,都能抵得了一套滬城小房子的錢。
顧晟道:“找熟悉的人買的。”
展艾萍好奇:“就你那點零花錢也能買得起?”
顧晟抱住她:“掏空了我所有的小私庫。”
結婚之後,顧晟戒煙了,一個月的零花錢幾乎沒動用過,之前顧澤岸夫妻倆來的時候,還給他留了些錢,再加上他以前的存款和前幾年借出去的錢,湊湊給自家媳婦兒買個翡翠玉鐲。
因為這交易不能放在台麵上來,所以他私底下買的也不貴。
沒有女人能拒絕金銀玉石,展艾萍也不例外,她將玉鐲戴在手腕上,心頭一甜,嘴裡卻是說:“當著我的麵跟我說你偷藏了私房錢?”
顧晟厚著臉皮道:“老王說一個男人總得藏點私房錢。”
展艾萍失笑:“少跟他學,人都給學壞了。”
顧晟:“媳婦兒,我根正苗紅,學不壞。”
展艾萍笑他:“你是人傻,藏了私房錢還在自家媳婦兒麵前自爆。”
顧晟笑著從背後抱住她,將腦袋埋在她脖頸處蹭了蹭:“我這不是怕老婆麼?我們家祖傳的懼內,這私房錢越藏越多了,我瞧著不行了,再藏下去不得了,我必須上供給領導。”
“要不被我領導發現了這事,我得完了。”
展艾萍笑著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誇讚道:“積極舉報自己,配合上交贓物,嗯,是位好同誌。”
“哪有。”顧晟不滿了:“我這明明是給領導的孝敬。”
“賄賂領導,罪加一等了啊。”
顧晟義正詞嚴道:“我送給我媳婦兒的,犯了什麼罪?可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要來抓我。”
“媳婦兒,喜歡嗎?”
展艾萍笑著轉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下:“喜歡。”
“嘖嘖。”顧晟笑:“果然你們女人都喜歡這種除了好看外沒什麼用處的東西。”
展艾萍:“欠揍了啊?”
顧晟補充了一句:“我也喜歡。”
“我一直想著要給你買個玉鐲子,你戴著肯定很漂亮,就用這個鐲子,把你狠狠地套住。”
展艾萍笑道:“這可是翡翠玉鐲,一碰就碎,你怎麼套住?”
顧晟道:“要是碰碎了,你肯定心痛死,肯定一輩子都記著。”
“萍萍,我瞧著這一兩年風向有些變化,以後總不會還是這樣,你丈夫送給你的翡翠玉鐲好好收著啊,指不定將來哪天就值錢了。”
展艾萍十分驚詫地看著他:“顧老五啊顧老五,我發現你——”
顧晟溫柔一笑,“怎麼了?”
展艾萍摸摸手上的玉鐲:“我發現你這人還挺有眼光,挺有先見之明的。”
曾經的老顧也送過她一套翡翠首飾,該不會就是他年輕時候攢下的?
“那是,你現在才知道你丈夫有眼光?”
展艾萍笑了下:“你有眼光,還有敗家子的天賦。”
“要不錢留著乾嘛呢?”顧晟無所謂道:“自打娶了個醫生當媳婦兒後,咱家總不缺吃的,衣食住行都有保證,買點彆的賭一賭又何妨?”
“我還買了幾塊翡翠原石,先扔角落裡放著吧,以後再說。”
展艾萍:“你——”
“要是能開出好東西,就給咱女兒做嫁妝。”
展艾萍:“你可真是好爸爸,可萬一就是幾塊破石頭呢?”
顧晟:“……我總覺得我的運氣不會那麼差。”
展艾萍:“真羨慕你的自信,那就放著吧。”
顧晟抱著她蹭了蹭:“媳婦兒,我真的一分錢都沒了,你養我。”
展艾萍:“養你養你養你,你媳婦兒我以後搬磚養你。”
顧晟疑惑:“搬磚還能賺錢?”
就算翡翠將來再值錢,現在也是不能拿上台麵的東西,不能拿出來買賣,隻是好看的破石頭,翡翠價格走高,還是要等到九十年代之後了。
展艾萍晃了晃手上的玉鐲,心裡想著,就算這鐲子再值錢,也舍不得賣啊。
都留著吧。
“你先彆亂碰我,我把東西收好,可彆碰碎了。”現在這東西就是他們家最值錢的玩意。
顧晟大口氣道:“碎了就碎了,本來就是送給你戴的貼身配飾,玉鐲碎了是保護主人平安。”
展艾萍無情指出:“玉鐲碎了,隻會讓咱倆都心痛。”
顧晟:“……給媳婦兒花多少錢我都不心痛。”
展艾萍道:“我心痛。”
“拍照的時候再拿出來戴吧,平日裡彆磕磕碰碰著,要不我真要心痛記一輩子。”展艾萍將玉鐲收好,“等到我老了,天天在家種花養草,我就天天戴玉鐲。”
顧晟道:“給你多做幾個?碰碎了一個咱不心疼。”
“不。”展艾萍堅定道:“我是守財奴,碰碎了一個我都心疼。”
顧晟歎氣道:“那還是攢錢給你買金手鐲吧,玉的容易碎。”
展艾萍:“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不管金的還是玉的,銀的也要。”
顧晟:“……”
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真貪心。”
“我有個老戰友的老家,他們那有一戶人家,以前就是做翡翠生意的,現在你也知道那情形……我那戰友關照了那家人。”
展艾萍道:“你就找了關係跟人買個翡翠鐲子,你膽子真大啊。”
顧晟道:“噓!所以讓你小聲點。”
展艾萍拍一下他的腦袋:“你還真是趁火打劫撿漏了。”
“以後還是少聯係吧,乾了一次彆乾第二次,免得彆人揪到小辮子。”
顧晟笑道:“知道了,就這一次,讓你高興高興,咱家又不是開珠寶店的,要那麼多鐲子有什麼用。”
展艾萍笑著點點頭:“嗯。”
“還是先放著,等幾年再拿出來戴吧。”
顧晟倍感淒涼:“我掏空了家底,就這麼在家箱子裡壓著啊?”
總感覺他很虧。
展艾萍:“你不是說最近風向有變化嗎?我瞧著六七年後應該有大變化,你彆著急,慢慢來。”
“好同誌,繼續攢你的私房錢。”
顧晟:“……領導,你是在鼓勵我犯錯。”
展艾萍道:“就你那點出息,藏了私房錢還不是孝敬給我的,我就當是在養貪官吧,養著養著,肥了,他自己宰了自己上供給我,我的國庫就充盈了。”
“你多貪點啊。”
“我很喜歡那種……哇,不知道從哪裡又冒出一筆錢來的驚喜感。”
顧晟:“好處呢?你養貪官是不是要給點好處?我就白給你乾活?”
“晚上給你晚上給你晚上給你,你先把孩子哄睡了。”
顧晟:“……”
敷衍,全是敷衍。
展艾萍把翡翠玉鐲鎖進箱子裡放好,轉身看見了渾身上下冒黑氣的顧晟,她忍俊不禁,走過去,主動環住他的脖頸,更是主動在他唇上親了下:“忘了跟你說,你媳婦兒很高興,她很喜歡這個翡翠玉鐲,她很愛很愛你哦。”
“你離開這麼些日子,兩臭崽子沒想你,家裡隻有她天天想你了。”
顧晟被她哄得很滿意:“可算是從你展大萍萍嘴裡聽見了幾句實話,死鴨子嘴硬,明明想我偏說不想。”
展艾萍:“你難道就不是死鴨子嘴硬嗎?”
顧晟搖頭不承認:“我嘴不硬啊,要不你親一下試試?”
展艾萍:“……”
“你現在這樣,讓我覺得很害怕。”展艾萍看著眼前黑了,人還壯了的顧晟,她真有點心驚膽戰。
顧晟把她拉進懷裡:“你怕什麼?我們展副院長有什麼好怕的?你可是副院長啊。”
“我怕被餓虎撲食。”
顧晟誠實道:“你的擔憂沒錯。”
“我記得你說過,你明天不上班。”
展艾萍:“!”
這家夥是打得什麼如意算盤?
“你以前總說讓我溫柔點溫柔點,這……咱們小彆勝新婚,總得來點不溫柔的。”
“你說是不是啊?展副院長?”
展艾萍把沾滿孩子口水的布老虎砸他身上,“我要離家出走了,我不跟你過了,我去薑家住著——”
“晚了。”顧晟笑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今天你出不了這個門。”
“就算你生氣,我還是得做一次了。”
“你要知道,貪官的胃口很大,是很難滿足的。”
展艾萍:“……”
*
第二天早上,展艾萍一覺睡到了大中午都沒起來,現在她這輩子最恨貪官。
昨天的盛況跟頭一回不遑多讓。
兩個奶娃娃被抱到了她的身邊,兄妹倆開開心心地跟“敵軍”玩著,昨天“敵軍”大殺四方,這會正是“得意洋洋”的時候。
顧晟穿著便裝,拿個小紅柿子逗他兄妹倆,鍋包肉和小湯圓兩個傻兄傻妹被他哄得咧開嘴笑。
展艾萍翻了個身,不想看這一幕,她生氣了:“傻崽,不分敵我。”
顧晟:“傻崽也是你生的。”
顧晟把兩個小肉蟲放在展艾萍的身旁,自己也跟著滾上床。
“媳婦兒,彆生氣了,今天任你差遣,這兩三天都任你差遣。”
顧晟這幾天事少,隻要處理好文書工作就行了。
展艾萍哼哼了幾聲,她躺著床上,想著要怎麼折騰他才好,展艾萍翻了個身,渾身上下仿佛胖了三倍,哪都變重了。
她抬腿想踢他都沒什麼力氣。
顧晟用手指給她梳了梳頭發:“告訴你一件好事。”
展艾萍不給他好臉色:“什麼好事?”
“剛才老王來過,他啊,謝謝你呢,他們夫妻倆給你送了的確良布料,咱們展副院長又做一套漂亮裙子吧。”
展艾萍:“……老王來過,沈麗清她丈夫?”
“對,來感謝你的,我媳婦兒辛苦了,看顧兩個產婦不容易,他說等以後他們夫妻倆還要專門請你吃飯感謝你。”
展艾萍:“老王來了,沒看見我,你跟他說了什麼?”
顧晟摸著鼻子道:“我就說我媳婦兒還沒起床。”
展艾萍:“你滾吧。”
“騙你的,我說我們展副院長出門了,她才沒有睡懶覺,她才沒有下不來床。”
展艾萍:“你還是跟你小時候一樣欠揍,我現在一看見你就想揍你,結婚這才一年多,你就故態複萌了。”
“啥時候也給我寫個保證書。”
顧晟態度良好,誠懇道歉:“媳婦兒我錯了。”
展艾萍:“你錯了你還敢,你下次還敢是不是?你彆否認,你小時候就是這麼跟你爸說的。”
顧晟:“……”
“我這不是見到媳婦兒你太激動了嘛,放心,我真沒亂說話。”
展艾萍倒在枕頭上:“算你識相。”
“做飯去,我餓了。”展艾萍抬起腳丫子踹了他一下,“不想喝粥,我要吃飯,我要吃一桌子好菜。”
顧晟笑著在她額心上親了下,“聽領導的。”
展艾萍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她還是起來了,正如顧晟說的一樣,王有理來了一趟,還給她送了‘的確良’布料,青色的,正好能做一兩套裙子。
她把的確良布收好,並不急著做衣服,展艾萍今年做了好些裙子,現在又做新裙子,實在“太奢侈”,太打眼了,院子裡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呢。
等她把頭發梳好的時候,薑美惠拿著東西上門了,薑美惠頭一回上展艾萍家裡,四處張望了片刻,展艾萍見了她,把她邀進來。
薑美惠身上有一股豆子的香氣,她是來送豆腐的,新鮮的嫩豆腐,滑溜溜的,白潤如玉,聞起來沒有一點豆腥味,隻有一股濃烈的豆香。
展艾萍打開看了眼,很是喜歡:“謝謝你啊,手藝很不錯,老顧,咱家今天吃豆腐!”
展艾萍把顧晟喊過來,跟薑美惠打了照顧,“這是我家那位,昨天你沒見著吧。”
薑美惠在顧晟的臉上打量了好幾眼,顧晟今天十分“乖巧”,甚至穿著件圍裙就出來,也沒解下,在展艾萍麵前低頭做小,老老實實拎了菜就去廚房,一副“任人欺負”的老實人模樣。
薑美惠跟展艾萍道:“你找的對象很不錯。”
“我也想找個脾氣好的,在家裡乾活的。”
展艾萍失笑:“我對象脾氣可不好。”
“看得出來。”薑美惠一副“我是過來人的模樣”,“你男人臉凶,氣勢凶,他在外麵脾氣再不好,隻要在你麵前脾氣好就行了。”
“在所有人麵前脾氣都好的,那是塊軟豆腐!香是香,招人恨。”
“展醫生,我很小氣的,我可不希望我男人對彆的女人溫柔。”
展艾萍被她給逗樂了:“我也很小氣的,我不僅小氣,我還是個醋缸子,他敢對彆的女人拋媚眼,我騎到他頭上去,我掐死他。”
薑美惠笑出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雖然她臉大,但她臉上的小酒窩很小很淺,就像是兩個可愛的小鈴鐺,讓人忍不住想戳兩下,現在她的臉比之前白淨多了,“對,管男人就是要這麼凶。”
“我嫂子她就是脾氣太軟了,這不行,得虧我哥是個好男人。”
“脾氣軟就得挨欺負。”
展艾萍又跟她說了幾句話,薑美惠要走了,“忙著回去打點嫂子呢,展醫生,下回又來跟你說話。”
“好。”
走之前,薑美惠笑眯眯的,她小小聲跟展艾萍道:“展醫生,你家男人生得真不錯,俊俏。”
展艾萍:“?”
是在說他真長得不錯,還是在說他“頭真大”。
等薑美惠走了,展艾萍溜達到顧晟身邊去,上上下下打量他,顧晟低垂著眉眼認真做菜,一雙手結實有力,站姿筆直,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