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東平侯府世子以門蔭入仕,三年前銓選時卻沒留在京城,而是去了青州盧薑縣任縣丞,此舉著實讓長安城的高門大族驚掉了下巴。
如今三年期滿,東平侯很早就開始在朝中活動,給兒子謀中書省右補闕一職。
這番回來,至少十來年是不會再外放了,親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兒子回來了,被禁足正院多日的聶氏終於又重出江湖,在期遠堂裡,紅著眼眶殷殷望著門外,等待兒子歸來。
東平侯的兩個庶子、三四七八四個女兒也都在老夫人這裡等著兄長。
老夫人環顧了屋中眾人,眉頭蹙了一下,問聶氏:“小五怎麼沒來?沒有人告知她,她的嫡親長兄歸家來了?”
聶氏身子一僵,呐呐不敢言。
她的確忘了還有一個女兒。
老太太當即就沉了臉色:“看來這段時間你半點沒有反省。”在孩子們麵前,幾乎是一點麵子都不給聶氏留。
林嘉蕙想要為母親辯駁,卻又畏懼老太太威勢,不敢言。
庶出的那幾個就更不會為了嫡母去觸怒祖母了,一個個裝鵪鶉。
“我、我這就讓人你把林福叫來。”聶氏慌忙讓侍女去景明院。
老夫人這才冷哼了一聲,就此揭過。
聶氏心底恨極,就連兒子回來的喜悅都衝淡了幾分。
沒過多久,去景明院的侍女回來,身旁跟著秋夕。
秋夕朝老夫人道了聲萬福,說道:“老夫人恕罪,咱們姑娘實在怕過了病氣給慈愛她的祖母,雖想與嫡親兄長相見,奈何身子虛弱,出房門都勉強。姑娘托老夫人幫她跟大郎君告個罪,她不是故意不來,更不是對大郎君有意見。”
話畢,又盈盈朝老夫人一擺。
秋夕說話間,老夫人眼中情緒變了幾變,先是滿意後是歎息最後變成淡淡的不悅,這不悅很快隱去,她終究沒說什麼,隻吩咐秋夕好生照顧五姑娘。
老太太隻是淡淡不悅,聶氏就是極度不悅了。
聽聽林福說的這是什麼話,“不是對大郎君有意見”,那就是對她這個母親有意見囉!
聶氏有氣想要發作,但林福不在跟前,她一個侯府主母跟個侍女掰扯未免掉身份,無奈隻能咽下這口氣。
林嘉蕙很懂聶氏的心思,便對秋夕說:“福妹妹之前病得那樣重都能從景明院走來期遠堂,怎麼如今養了半月有餘,倒是把身子骨越養越弱了。”
有些話做母親的不好說,做女兒的倒是好說。
秋夕低垂眼簾,聲音泠泠,說道:“這個問題婢子也問過,五姑娘說,瀕臨死亡時,不想死的人就會爆發出巨大的潛能,畢竟,當時那情形若不自救,又有誰來救我們姑娘呢。”
林嘉蕙臉一僵,勉強笑了一下:“這倒也是。”
秋夕抬眸直視林嘉蕙,又道:“我們姑娘還說,四姑娘定會疑惑她為何之前能走現在不能走。我們姑娘讓我轉告四姑娘……”
...
秋夕說到這裡忽然頓住,林嘉蕙下意識就追問:“她說什麼?”
秋夕:“你去死一死就知道了。”
林嘉蕙的臉瞬間煞白。
“放肆!”聶氏大怒,重重一拍案幾,大喝道:“侯府豈能容你這等肆意妄言欺主刁奴,來人,掌嘴。”
老夫人也怒了:“你要掌誰的嘴?”秋夕是她培養起來的一等侍女,雖然給了林福,但也不是能隨便喊打喊殺的,何況還是當著她的麵。
“母親,這刁奴竟敢對蕙娘口出惡言,怎能不罰!”聶氏心中委屈極了。
老夫人看向秋夕,秋夕就朝聶氏福了福,道:“夫人冤枉婢子了,婢子不過是將五姑娘的原話複述給四姑娘聽。”
聶氏一怔,心中頓時燃起驚天怒火,憤恨道:“她竟然要自己的姐姐去死!她的心怎麼這麼惡毒!那些粗鄙的刁民、田舍奴將她都教壞了,早知她這樣惡毒,當初就不該……”
“閉嘴!”老夫人怒喝,雙目注視著聶氏,緩緩道:“聶氏,那是你的親生女兒!”
聶氏回視,毫不退縮:“我的女兒豈能如此惡毒!”
“照你這樣說,二十年前我就不該心軟,你門第出身那麼低,又沒眼界沒心胸,我就不該心軟答應讓你進門!”老夫人冷嘲,當著屋中眾多子孫與下人,半點兒臉麵都懶給兒媳留。
朝堂上已有政敵借林福一事攻訐林尊治家不嚴,士大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自己的後院都管不好,不但親女被換十幾年毫無察覺,接回來後還差點兒身死,這樣的人有何能力輔佐君王?!
聖人會如何看東平侯府,如何看林尊?
兵部尚書年紀大了眼看就要致仕,林尊在朝中活動,林敬也幫忙兄長,便是老太太也在與相熟的幾家老封君們聯絡感情,就是想將林尊拱上兵部尚書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