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縣主愕然抬頭。
“我拒絕,我不會幫你帶話的。”林福說得堅定,毫無轉圜餘地。
長平縣主的眼眶立刻濕了,低喊:“我隻是讓你帶幾句話,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的。”
林福覺得好笑:“縣主為什麼會以為我跟彆人不一樣?”
“你、你在家中種麥,彆人議論紛紛,你照樣我行我素,我以為、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
“縣主,我在家中種麥,有礙於彆人嗎?”林福問。
說一千道一萬,她種麥是她自己關起門來的事情,有妨礙彆家的人嗎?
倒黴的頂多就是林家七朵花,還是她們先撩者賤。
彆人對這事叨逼叨,那是他們沒素質,自己不想做不去做做不到的事情,就嘲笑彆人身先士卒。
就算很多人因為此事覺得她粗鄙,那又怎樣!
反正她的人設不就是被抱錯的從小在鄉野長大的沒受過教育的粗鄙的侯府嫡女,彆人無論怎樣都會拿這事說她,她為什麼不能在自己家裡從心所欲?
“但是縣主,你的行為,已經妨礙到我家了。”
長平縣主呆呆地看林福,半晌才帶著哭音說:“我隻是喜歡林伯朗,隻是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難道我錯了嗎?”
林福被她的哭聲戳得心軟了,歎息一聲,握住長平縣主的手。
輕聲說:“你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是,這是裡長安城呀……”
這裡容不下女子的一腔熱血和孤勇。
這裡容不下愛情。
東平侯不愛聶氏嗎?
至少曾經與父母抗爭的他是愛著聶氏的。
然而曾經的熱戀情濃終究抵不過柴米油鹽,東平侯一直在往前走,聶氏卻始終停留在原地,兩人隻會越走越遠,東平侯不會總是停下來等聶氏的,他等不起。
曾經的聶氏難道不是一腔熱血嗎?
可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地雞毛。
她有勇氣有熱血,卻沒有與之匹配的智慧與情商,當男子的愛情與耐心都被磨滅乾淨了,她除了滿身傷痕能得到什麼呢。
長平縣主與聶氏像又不像。
她們都為愛勇敢,可聶氏的愛情中還摻雜著跨階層的算計,而長平縣主本身就處在最頂尖的階層,
...
她的愛情更純粹更傻一些。
太過純粹,就鋒利了,傷人傷己。
“縣主,我問你,你喜歡我阿兄,那我阿兄喜歡你嗎?”林福殺人誅心。
長平縣主目光失焦,怔怔看著林福。
“我……我……”--
林福說:“我們家的情況,縣主知道。我家的塚婦,要撐得起門楣,要能讓我阿兄沒有後顧之憂。我家爵位已傳三代,到我阿兄,若不能有功
於朝廷,讓聖人降恩的話,他就隻能降等襲爵,降為四品縣伯。他沒有時間兒女情長。”
“林昉林伯朗的婚姻,隻需要最合適的,他的想法,他的感情,都不重要。”
長平縣主嘴角顫抖著,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那、那、李敏月就是、就是最、最合適的?”
“不是定國公家的,也會是彆人家素有賢名的嫡長女。總歸不會是縣主。”
長平縣主哇一聲伏倒大哭。
林福就安靜的看著長平縣主哭。
很想問問她毀了自己去追求所謂的愛情值得嗎?
她不顧一切去追求一份虛幻的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的愛情,值得嗎?
除了一腔熱血和孤勇,長平縣主其實什麼都沒有,她的愛情甚至給彆人帶來了困惱。
而她之所以能行事無忌,隻因她身份上的特權,就連她的孤勇都是有條件的。
她什麼都做不到。
禮教用“三從四德”將女子束縛在一塊四方天地裡,縱然才華橫溢,也得不到一個與男子匹敵的公平的機會。即使是縣主,也把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撞得頭破血流也隻是徒惹笑話罷了。
“縣主。”林福輕聲說:“東平侯府不適合你。”--
長平縣主哭聲一頓,旋即哭得更淒厲。
從襄武郡王府出來,雪已經停了,林福裹緊狐裘趕緊坐車上去,車裡燒了炭盆還算暖和,一側車簾支起,防止碳火的煙氣中毒。
車子緩緩行在長安城的街道上,路上的積雪有京兆府組織被罰了徒刑的人清掃,一路還算好走,搖搖晃晃的,把林福晃得瞌睡都來了。
車廂裡很安靜,就連平日話嘮一樣的朱槿都噤了聲,實在是林福從郡王府裡出來神情就不太好。
一會兒,車子忽然停了,秋夕問駕士怎麼回事。
“五姑娘,前頭是魏王儀仗。”駕士道,已經將車避到路邊。
秦崧騎馬路過,看到避在路旁的青壁小車上東平侯府的徽標,瞧了瞧馬車來的方向,一側長眉微挑。
勒馬停下,問馬車上的駕士:“東平侯府的,是剛從襄武郡王府出來?”
駕士立刻答:“回王爺話,正是。”
馬車車廂裡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車簾掀起,一個穿得紅通通的小姑娘出來,也不等仆役拿腳凳,直接就從車架上跳下來。
“見過魏王,王爺安好。”林福屈膝福了福。
...
秦崧頷首,道:“天冷,林小娘子回車上去吧。”
看了一眼小姑娘,一段時間沒見,似乎長高了些。
林福搖搖頭,抱著手爐在原地站著。
您魏王老人家在外邊兒,我去車裡,像話嗎?這不是給彆人攻訐我家老爹教女不嚴的把柄。
“王爺,長平縣主想見我,郡王妃因縣主鬨絕食,無奈請我過府,剛剛才出來。”林福一口氣把前因後果說完,就差在臉上寫一排“我和長平縣主沒</p有私交”。
一樁親事鬨成這樣,她也擔心聖人會覺得他家破事多,不足以付大事。
但實際上,她家很無辜啊,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說的就是她家了。
秦崧覺得好笑,他還什麼都沒說呢,小姑娘就一臉急著撇清。
“長平不懂事,被寵壞了,給你家添麻煩了。”秦崧說著,翻身下馬,站在林福五步遠之處,“跟你家大人說,且放心,聖人不會縱著長平的。”
林福笑了一下:“長平縣主純稚勇敢,京中少有這樣的人,也是難得的可愛。”
秦崧搖搖頭,說:“用錯地方的勇敢不叫勇敢,叫蠻乾。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若人人都像她這樣鬨,怕是天無寧日了。”
林福說:“可女子除了鬨,又能怎麼辦呢?”這世道對女子總歸是不公平的。
“鬨是最下乘最不聰明的辦法。”秦崧淡淡說:“若此事發生在林小娘子身上,你會鬨嗎?”
林福:“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秦崧:“本王是說萬一。”
林福:“也不會有萬一。”
秦崧:“……”
林福:“……”
很好,天聊死了。
“行,不會有萬一。”秦崧略感無奈,“長平這事你不用想太多,她再鬨也就這樣了。總歸嫁不嫁誰的權力不在她手上,她做不了主。”
林福看著秦崧的目光一下變得灼灼。
“怎麼了?”秦崧詫異剛才還蔫蔫的小姑娘一下子又生龍活虎了。
林福走近兩步,壓低聲音:“有個問題想冒昧問一下王爺。”
秦崧看著靠近的小姑娘,已經能聞到她衣裳上熏的沉水香,不動不退,道:“你問。”
林福說:“魏王您身為皇子,為什麼五年前要自請戍邊?西北邊塞那麼苦寒,京城膏粱錦繡。”
秦崧靜靜看著一臉狡黠的小姑娘,忽然笑了:“小丫頭不是猜到了。”
林福也笑了,朝秦崧福了福:“小女多謝魏王提點。”
有些事,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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