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太陽穴一起一伏, 差點現在就罵出“放肆”兩個字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在薛遠的語氣中聽出了教育的意思?
什麼狗屁玩意!
顧元白冷聲道:“給朕放開你的手。”
小皇帝的軟肉深陷掌內,隔著衣服摸著也舒服無比。薛遠聽話地鬆開了手, 不忘證明自己的清白, 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蜂道:“聖上,臣唯恐那馬蜂蟄著您。”
顧元白麵色稍緩, “下不為例。”
半個時辰之後,這荒唐又熱鬨的情況才平靜下來。被馬蜂蟄到的人都前往去了太醫院, 侍衛中,顧元白原本以為他們個個人高馬壯, 因此被蟄了也沒有什麼事,但偏偏反應最大的就是他忠心耿耿的侍衛長。
顧元白直接給侍衛長放了假,讓他安心休息。等什麼時候好了, 再什麼時候上值。這樣一來, 貼身陪侍在顧元白身邊的, 竟然隻有薛遠這個走後門來的人了。
但隻要薛遠聽話,他就是無比好用的。
而現在, 薛遠還真的很樂意聽顧元白的話。
顧元白說要餓齊王三天,那就真的餓了齊王三天。這幾天上朝的日子,已經有臣子在暗示顧元白, 含蓄詢問齊王如今如何了。
其中最著急的、偏偏要最耐得住性子不去詢問的, 自然就是禦史台中丞。
禦史台, 一個蘿卜一個坑,想要進去的人出身經曆也要有大講究, 進去了之後講究熬。
在裡麵待的越久,參的人越多,你就越是清流。禦史台就像是一池深不見底的渾水, 表麵上風平浪靜,實則裡頭混的都攪起了泥。
偏偏這還是國家中央的監督機構,但顧元白插不去手腳的監督機構,要著還有什麼用?
禦史大夫年紀大了,該致仕了,顧元白本來打算借此做些什麼,但是現在,顧元白有更好的選擇了。
朝堂上,還有一些宗親為皇上的心狠手辣感到憂慮和驚恐,他們花了許多錢財,想托一些官員問一問齊王如何。
這是一筆很賺的生意,隻是問一問而已,又不犯什麼忌諱,為什麼不接受這筆錢呢?
因此,在朝堂上的時候,這些敢問關於齊王一事的官員出口了才發現,整個朝堂上的人除了和他們一樣收了錢財的中等官員外,其他人沒有一個人出聲。
各個眼觀鼻鼻觀心,好像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一般。
到了這時,這些官職不高不低,智商也不好不低的官員才意識到不對了。
為什麼沒有一個大官站出來?以那些宗親的手段,應該很輕易就能籠絡到大官的吧?
很不對勁。
他們問出關於齊王的話時,聖上還在笑著,甚至溫聲說了幾句話。但等下了朝後,平日裡與他們相處親密的同僚卻對他們避而不及。
隻剩他們茫然無措,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有的時候,笨一點不怕,貪財一點不怕,怕的就是政治風向不敏銳。不敏銳就罷了,不敏銳你彆說話啊!
齊王府家的幺子從小就有良善名聲,包圍齊王府打的名號就是“清楚反叛軍”,結果你傻乎乎的在朝堂上問聖上這些被清除的反叛軍還好嗎?什麼時候放出來?吃的怎麼樣睡的怎麼樣?好多人都在關心這個反叛軍,還請聖上仁德早點放過反叛軍?
滾你他娘的,走走走,彆連累我們!
*
而宣政殿,顧元白迎來了程將軍及其副將二人。
禁軍同各宗親大臣府配合,發現了不少曾經盧風埋下去的探子。這些探子有男有女,有的本來就是這些人家府中的家仆,隻是因為受了盧風的賄賂,就此變成了盧風的人。
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被挖掘了出來,而現在,“禮物”有了,禦史台中丞有了,隻剩下褚衛父親褚尋回來了。
褚尋一日不回來,顧元白就得心平氣和地等待。
彙報完了之後,程將軍忍不住問道:“聖上,既然齊王一事有可能和禦史台中丞有關,您為何不下令將其抓獲呢?”
顧元白道:“朕還有其他謀劃。”
程將軍摸不到頭腦,但也不再問了,選擇全權相信聖上。
顧元白不急,禁軍也跟著皇上不急。隻是聽從聖上命令,將那些在宗親王府和大臣府中抓到的探子給壓進了牢獄,這些人有的憤恨,有的絕望,更多的人則是哭著喊著,跪地求著聖上繞他們一命。
但怎樣的求饒,顧元白都不會心軟。
他們不會現在就被運走,還有一段活命的機會。總而言之,聖上說了,一切等褚尋回來再議。
但齊王又不能不吃著飯熬到褚尋回來。實際上,在餓著肚子的第二天,年已不惑、從未遭遇如此磋磨的齊王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
而他的那頓豐盛的、葷素交加的美味飯菜,就被顧元白賞給了獄卒,獄卒吃得狼吞虎咽,香得滿嘴流油,齊王看著他吃的時候,就更難受了。
第三天,齊王屈服在了饑餓的痛苦之下,他板著臉,聲音虛弱的命令獄卒:“把飯給本王拿來。”
何必拿著自己的身體難為顧元白?
顧元白是狠,齊王現在也有點怯顧元白,但堂堂齊王,難道兩個獄卒都比不上嗎?
顧元白把他們關起了這麼長的時間,應該也消了氣了吧?
齊王不知道,但他害怕歸害怕,等哪個害怕的情緒少了之後,四十多年養尊處優養出來的高高在上的心理又站了出來。
但聽了齊王話的獄卒卻根本沒有理他,繼續大嘴流油的吃著肉。
而齊王已經決定絕食,齊王的兒子們又能如何,還不得陪著?
齊王上上小小十幾口男丁看著獄卒吃得津津有味,隻覺得饑腸轆轆,等到第三天晚上的時候,終於有人受不住了。他們接過屬於自己的那頓飯菜,背著齊王,躲在角落中狼吞虎咽的用著自己的那頓飯,即便旁邊有人正在受刑,也擋不住他們大口大口的扒飯。
那樣毫無儀態宛若一頭豬的樣子,幾個年齡比聖上還要大的齊王兒子一邊吃著飯,一邊從眼裡流出來淚。
他們大多都是被野心衝昏了頭腦的父親所連累,此時不敢去埋怨聖上,就不可控製地想,為什麼呢?
齊王為什麼就不能乖乖當一個安樂王爺呢?
他們沒有大誌向,隻想過一輩子的富貴生活。而現在,齊王最寵愛、想要推上皇位的幺子留在王府中好吃好喝的供著,而他們卻要遭受牢獄之災,憑什麼呢?
飯菜香味在牢獄之中傳出,齊王虛弱的雙眼瞪大,用最後的力氣挪到牢門前,怒喝:“你們都在吃什麼?!”
可他的兒子卻沒人回他。
怨懟在心中埋下了根,餓了整整兩天半的胃就是鳴起的鼓,因為見識到了父親的蠢笨,這些齊王的後代就會更加清醒的明白什麼事不能做。
要是做了,就吃不上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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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白處理完政務後,京城府尹遞上來了消息,說京郊的成寶寺歸還了許多寺田給了朝廷,與此同時,還有一千零五百名和尚還俗,正在衙門登記著信息。
這等小事平時不需要遞交給聖上,隻是成寶寺是皇家寺廟,府尹有些拿不定注意。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顧元白就揚唇一笑,非常輕鬆愉快的將奏折往桌上一扔,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道:“成寶寺的住持還挺懂得看人眼色。”
薛遠在一旁看著他的笑顏,心道老子都他娘開始看你眼色了,彆說是一個和尚了。誰讓你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