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一病就病了好幾天,病好了的時候,行動進程已經推進到了利州。
這件事他隻給了大概的方向,具體的怎麼將利州知州引入套中,讓其敢在如今反腐的關頭吃下魚餌,他全權交給了手下的臣子們。
孔奕林劍走偏鋒,城府深沉,他相信孔奕林會將這事辦得完美。
這一場病讓顧元白升起了幾分頗為急切的危機感,病好後不顧身體尚且虛弱,就投向了國家建設之中,誰勸都不管用。
等這日時,顧元白就收到了宛太妃的口信。
太妃言辭溫和,透著幾分想念,讓人前來請顧元白去一敘,她想念皇上了。
顧元白這時才放下筆,抬頭時恍然之間竟有種恍然隔世之感。他忡愣片刻,失笑道:“是誰暗自去通稟太妃了?”
田福生請罪道:“聖上,是小的一力所為,小的甘願受罰。”
顧元白歎了口氣,他朝著殿外豔陽天看了一會兒,“罰你做什麼呢?都是在關心朕罷了。”
他出神片刻,起身道:“那便依太妃所言,去瞧瞧太妃吧。”
京城莊園。
宛太妃溫和笑著,給顧元白輕輕扇著蒲扇,看他吃著茶點。
宛太妃如今不過四十出頭,在現代還是活力十足的歲數,但現在,宛太妃的神情舉止之間已經有了沉沉的暮氣。
她在後宮之中待了十數年,早年又服用了絕子藥,身子骨傷了根,又沒了好好活著的心氣,麵容雖未老,卻已透著老氣。
前些月裡宛太妃得了病,禦醫說宛太妃很難熬過夏季,顧元白並非是不想來看宛太妃,但宛太妃卻不願意經常見他。
自從小皇帝登基之後,兩人見麵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但其中的情分卻不曾減少,宛太妃隻是因著顧元白的身子,想著少見些麵,少說些話,到時候她走了,至少要好受一些。
樹下的陰涼裡舒舒服服,顧元白腹中微飽之後就停了手,宛太妃讓人送上涼帕,笑著道:“近日熱了起來,宮中可有準備好過暑的東西?”
顧元白下意識朝著田福生看去,田福生忙道:“回太妃,都已備齊了。”
宛太妃看著顧元白笑了起來,“瞧瞧你,田福生同我說你近些日子忙得飯都忘記吃時我還不信,如今一看,他可沒有說的誇張。天下再忙,難不成所有的事都急在這一時半會了?”
顧元白苦笑道:“您說的是。”
“我說的再是,”宛太妃道,“也得皇上你聽進去了才是。”
顧元白好言好語解釋:“最近國務繁忙,離不得朕。”
宛太妃又抬頭看向了田福生。
田福生低著頭,膽子卻大,“確實忙,但各個事務都已上了手,大人們乃國之棟梁,聖上實則不必如此事事躬親了。”
顧元白笑罵:“田福生——”
“怎麼,皇上還不讓說了?”宛太妃氣笑了,“瞧瞧田福生說的話,這才是真的話。皇上身體自己都不愛惜,又如何讓身邊的人能放得下心?”
這幾句話說了下來,宛太妃已經有些疲憊,她緩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元白,萬不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顧元白沉默了一會,才低聲應是。
宛太妃看著樹影,婆婆娑娑之間光斑投下,她語氣緩緩,夾雜十數年光陰的厚重,“先帝在時,總說要做一個好皇帝。但先帝總是說了又做不到,政務繁忙,先帝沒耐心一動不動的坐著處理政務,這一天拖一天,最後累的還是自己。”
“在你出生後,先帝已算勤政。但如此勤政也未曾減少休息,先帝閒暇時便去禮佛、去玩樂,元白,先帝都知曉要休息,不能累壞了自己。他如此行事,大恒也未曾出過什麼錯。我覺得皇帝就該如此,你說是不是?”
宛太妃不知曉大恒的國情,也不知曉顧元白在忙些什麼。她的這番言論天真了許多,但卻是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希望自己的孩子給自己留下一個休息的時間。
顧元白不反駁,隻是含笑說道:“宛母妃說的是。”
待午膳之後,宛太妃回了臥房休息。顧元白帶著人在莊園之中慢慢走著散散步,百花綻開,綠草悠然。綠色看多了,整個人好像都被清洗了一遍似的。
鳥啼聲不斷,顧元白腳步悠閒地在水流旁走著,和身邊的人閒聊,“朕前些時日真的是忙暈了頭,偶然抬頭,才知道已快入夏了。”
他說完自己也出了神,宛太妃可以熬過今夏嗎?
顧元白穿過來之後見到宛太妃的次數一手可數,但即便如此,記憶中的情感也讓他對宛太妃的身子備有憂慮,太醫常駐,每兩日同顧元白彙報一次宛太妃的身體情況。轉而又想,想必宛太妃也是這樣擔憂他的身體的。
顧元白慢悠悠的想著,整個人都放慢了下來。身邊的田福生道:“聖上,小的們勸您沒用,但宛太妃說的話,您總要聽上那麼一句。”
“朕現在不想見你,”顧元白揚了揚下巴,“一邊待著去。”
田福生笑嗬嗬地退了下去,薛遠趕在侍衛長上前之前大步一跨,裝模作樣地離顧元白最近。
顧元白被熱源一靠攏,就側頭斜睨了他一眼,“離朕遠點。”
薛遠氣笑了,“聖上,您前兩天還誇臣渾身上下都熱得舒服。”
顧元白嘴角惡劣勾起,似笑非笑道:“薛侍衛熱的時候有熱的好處,不該熱的時候還這麼熱,這就有些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