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薛遠懶聲。
楊將軍眼中一亮,十足十的好奇,“那人是誰,竟能把你薛九遙都迷得如此神魂顛倒,七竅沒了六竅?薛將軍知道嗎?薛夫人知道嗎?”
“什麼叫我被迷得神魂顛倒?”薛遠抬腳踩著腳邊的矮凳,不承認了,“你哪點看出我被迷得神魂顛倒。”
心裡有人的人是不是都是這麼的喜怒不定,楊將軍納悶,“你這每日早上爬起來洗褲子的模樣,還不叫神魂顛倒麼?”
“年輕氣盛,肝火大,”薛遠麵不改色,“最近夜裡有些熱。”
北疆的寒風已經吹起,十一月了,彆人都被凍得瑟瑟發抖,他卻說熱。
可惜楊將軍嘴巴笨,明知道他是在胡言亂語,卻不知道怎麼揭穿他,正急得滿頭冒汗的時候,有小兵跑過來道:“將軍,朝廷又派人送東西來了!”
楊將軍一愣,麵前卻一陣風閃過,薛遠已經大步從他麵前離開了。
*
在邊關的這幾個月裡,無論是士兵還是災民,都知曉了朝廷對他們的愛護。
堆積如山的米糧之後就是整整十萬隻的鴨子,那鴨子美味極了,讓災民也跟著吃上了肉。一口下去就是肥得流油,美得讓人恨不得連舌頭都能吞下去。
這樣好吃的鴨肉,就是蝗災沒來之前也不容易常吃到。那鴨子肉一入口,倍為鮮美有嚼勁,簡直讓人覺得這些時日的困苦都被趕走了。
薛老將軍也毫不吝嗇,十萬隻鴨子怎麼也得讓眾人都吃上幾口。等鴨肉端上桌的時候,彆說是百姓了,各個將領都是風卷殘雲,筷子如同打仗,頃刻間就消滅了一盤又一盤的肉。
那幾日整個邊關都是暢快而幸福的,鴨子毛也有大用,被人采去準備做過冬的衣物和被褥。即便接下來的日子多麼艱難,百姓心想,怎麼也得對得起朝廷給他們的糧,對得起吃下去的這些肉。
他們做好了麵對寒冬的準備,做好了最惡劣的情況下也要硬抗下去的準備,卻沒想到朝廷給他們送來的東西還沒有結束。
他們所擔憂的,也正是朝廷所擔憂的,並已被朝廷解決了。
長長的裝車被放置在空地之上,士兵們圍在兩旁,好奇地想知道車上裝的是什麼。
“是糧食和肉嗎?”
“咱們的糧食已經足夠了,還有鴨子和遊牧人的牛羊。”旁人反駁。
還有人擔心道:“朝廷怎麼一直給我們送東西?一趟又一趟的,這該不會是朝廷省吃儉用給省出來的吧?”
後方的竊竊私語不斷,議論之聲逐漸嘈雜,前方的薛將軍同諸位將領已經出來恭迎,也滿臉納悶地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護送車隊前來的官員與薛老將軍的關係不錯,他意味深長地撫了撫胡子,笑道:“將軍若是猜不出來,不若就讓人將這些東西卸車好好一觀?”
薛老將軍雖然不知道這能是什麼,但他知道必定是對他們有用的好物,老將嘴唇翕張幾下,既愧疚又感動道:“臣有愧,讓聖上如此憂心至此。”
這句話一出,諸位將領的神情都顯現出了隱隱的羞愧。
聖上如此待他們,三番兩次地往邊關花費大財力物力地運送東西,這是他們從未想過的。
原本以為薛遠帶來了如此多的糧食就已經是朝廷能拿出來的極限,是朝廷他們的愛重和信任,此時才知,朝廷對他們遠非如此。
這怎能不讓人羞愧,又怎能不讓人激動?
官員安撫他們道:“諸位將軍何必愧疚?爾等保護我大恒邊關安危,為我大恒百姓出生入死,我大恒有如此海晏河清的盛世之景,都全賴諸位將軍。”
說著,他反而深深行了一禮,“應當是我等感到愧疚才是。”
薛遠來到的時候,就見到他們在彼此說著客套話。他聽了兩句不耐,直接讓士兵前去卸車,去瞧一瞧聖上派人送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見他如此,客套說了幾輪話的人都停住了話頭,一同期待地往車上看去。不到片刻,裡頭的東西就露了出來,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猝不及防,驚聲叫出了聲:“竟然是冬衣麼!”
士兵們頓時成了亂哄哄的一片,爭先恐後想要探頭看上一眼,“什麼,冬衣?”
“朝廷給我們送了冬衣?”
薛老將軍當即在人群之中點了五個士兵上前,讓他們換上了冬衣。嶄新的冬衣一上身,暖意和柔軟的感覺就襲了上來,士兵們把臉埋在冬衣裡,隻覺得不到片刻,全身都熱得冒汗。
薛老將軍看著他們的樣子,驚訝:“這冬衣見效竟然如此之快?”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道:“將軍,這冬衣特彆的熱,而且很是輕便,我們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了。”
薛將軍半信半疑,親自拿起一件冬衣穿上了身,過了片刻,他臉上閃過震驚,隨即就是大喜。
其餘的將領耐不住心中好奇,也上手試了一試,大為驚奇道:“這冬衣怎麼如此的輕便!”
官員含笑不語,待到他們追問時才給他們細細說了一番緣由。
諸位將軍知曉緣由之後,耐不住高亢的驚喜,匆匆跑去準備分發棉衣事宜。
官員與薛老將軍多日未見,兩人落在之後慢慢說著話,薛將軍已吩咐人手下去備了飯,準備了酒菜。他們二人往軍帳中走去,薛遠想借機問一問京中事宜,也跟著一同前去。
落座之後,酒過半程,從京城出來的官員突然一笑,低著頭神神秘秘道:“薛將軍,你遠離京城不知,京中之後應當要發生一件大事了。”
薛老將軍道:“哦,是什麼事?”
薛遠正好夾起了一塊鴨肉。
官員笑著道:“聖上對一女子一見鐘情,已準備將這女子收妃入宮了。”
薛遠手上一停。
不可能。
薛遠完全嗤之以鼻,他非但不信,心中還覺得好笑,他想要繼續淡定地吃著飯,可手卻動也動不了。
一旁的薛老將軍已經在拍手叫好,哈哈大笑。不斷追問其細節,那官員說出來的話好像確有其事一般,關於聖上的話,他也敢造假嗎?
那如果不是造假呢。
鴨肉上還有蜜色的汁水留下,這汁水因為夾筷人的手在抖,也極快的從皮肉上滑落了下去。
薛遠將筷子一扔,大步走出了營帳。
黃沙漫天,冷風裹著沙子往臉上衝,一下下打再臉上,寒氣再從肺腑曼延四肢。
半晌,他鑽回了營帳,問:“聖上要收妃入宮?”
聲音乾啞。
京官道:“……確實,聖上……妃子入宮……琴瑟和鳴。”
薛遠好像是在認真的側耳傾聽,可跑進他耳朵裡的話卻變得斷斷續續,忽近忽遠。
良久,等營帳裡麵沒人說話了,等薛將軍一聲聲地呼喊薛遠的名字從怒火到緊張,薛遠才回頭。
他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