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府的百姓們激動非常,一大早便齊聚在運河口恭迎聖上駕臨。隆興府的府尹與知州各官員早已恭候在此,衙門中的小吏衣衫整潔,利落地備好鑼鼓和大恒旗幟和紅綢,臉色已在長久的等待之中漲得通紅。
百姓伸著脖子,扒著前麵人的肩膀往運河方向去看,可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頭,啥都看不見。
知州和府尹心不在焉地說著話,直到看到聖上的遊船才精神一震,抖擻地讓人揮起旗幟。
船上,顧元白正站在甲板之上,他瞧著岸邊人擠人的場景,不由好笑道:“之前聽著湯罩運報上來的江南人數還未有過這麼清醒的認知,現在一瞧,不愧是魚米之鄉,人口泱泱。”
他身旁的褚衛露出淺淡的笑,上前一步展開折扇為聖上緩緩扇著風,“還是有些熱。”
海風從前而來,褚衛這涼風一扇,更是四麵八方愜意的涼意,顧元白舒適地眯起了眼,鬢角發絲胡亂打散,飛舞起碎金光芒,幾可入畫。
褚衛的頰側升起熱氣,顧元白察覺到他的異常,無奈道:“褚卿,你的臉又紅了。”
褚衛僵硬在原地,頗有些手足無措,“應當是驕陽曬的。”
顧元白將他手中的折扇推向他,“入夏以來,江南是比京西的夏日涼快了一些,但太陽也是毒辣,褚卿,擔心著自己。”
田福生帶著一堆人拿來了諸多東西,顧元白用過涼帕和冰茶,再過片刻就要準備下船了。
褚衛以往遊學時來過江南,曾經畫給聖上的那副《千裡河山圖》的下半卷真跡,便是褚衛在江南的一位大儒那裡見到過的。他不由一笑,“臣遊學那些日子便曾順著運河經過江南,這會也能給聖上做個引路的了。”
顧元白笑了,鬢角有汗珠流下,他拿著涼帕又擦過額角,“行,褚卿這話朕可記住了。要是路帶得不好,朕可是要罰你的。”
一旁的常玉言湊上前笑道:“聖上,怎麼罰?”
遊船快要靠岸,顧元白看著岸邊萬民,心中一動,“就罰褚卿將眼前這一幕給朕畫下來,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六月二十七下江南圖》。”
常玉言聽這名字就笑了,“臣還以為聖上會起一些如《春柳初夏圖》、《景平江南圖》這般的畫名。”
田福生在心底默默想,聖上起名一直都這樣,可從來沒變過。
褚衛抿唇笑了,“聖上名字都想好了,那臣就自當受罰好了。”
他話音輕柔,隻覺愉悅。
顧元白輕咳幾聲,一旁前武舉狀元蘇寧突然道:“臣記得常大人也曾這麼命過詩名,讓臣想想那首詩叫什麼……《贈友人·七月二十一日與薛九遙夜談》是不是?”
他驟然提起薛遠這個名字,常玉言和褚衛皆是一怔,顧元白最先回過神,他慢悠悠將帕子塞到懷中,哼笑道:“可不是?”
船已靠岸,東翎衛率先下船,地方官員上前來拜。等到聖上踏到岸邊時,巨鼓之聲已揚便天際。這一場熱火朝天的迎駕一直忙到傍午,等顧元白用了膳沐浴了一番後,東翎衛的人已經將府邸包圍得蚊蠅飛不進去。
田福生敲敲門,“聖上,到把脈時候了。”
得了聲後,禦醫悄聲進來,給聖上把著脈。宮女為顧元白擦去發上露水,顧元白隨手翻開一頁遊記,“去將徐寧喚來。”
徐寧乃是工程部的奇才,數年前在戰場上連連戰勝敵軍的弩.弓和投石機便是由他製作和改良,顧元白此次南巡也將他帶了回來,不止是為了給人才福利,更重要的是看一看徐寧去年改良出來的水龍車。
水龍車在江南用的最多,可一些地方上效果卻平平,徐寧憂慮極了,日日擔心得吃不下飯。
徐寧來了之後,就和聖上說起了他剛剛托府尹帶他去看的水龍車,“……比京城中的要有些不同,臣現在還看不大出來,明日還得托府尹將水龍車從水中搬上來。”
“儘管去做,”顧元白道,“朕相信你。”
徐寧頓時乾勁十足,不願耽擱時間的退下了。
外頭有東翎衛進來,“聖上,有飛鴿前來。”
顧元白語氣還是懶洋洋:“寫了什麼?”
“是江大人來的信,”東翎衛道,“他們走到康國時,康國正在與縛賜亂戰,江大人與諸位大人商議之後便決定回程,此次的路上絲綢之路還剩最後一段路程。”
顧元白一愣,連忙伸手接過紙條,沉思半晌後道:“做得對。”
他將紙條反複看了數遍,抬頭時便見周圍人神色不掩遺憾,顧元白笑了,“這都是什麼表情?絲綢之路已經許久未走了,他們這一行人還未走到康國,帶去的東西都已賣的沒有剩多少。等回程時候,怕是連最後一點殘餘也要沒了。康國和縛賜雖小,但戰亂時候的人而不講道理。他們才不會管這一行人是不是大恒天國的使者,帶著數車的金銀和糧食,這不是上趕著被搶嗎?”
說完卻一愣,低頭看了看日期,這封由監察處轉送過來的信,已經與江津寄出去的時間過去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