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2 / 2)

和親王剛被把過脈的手就放在邊上,顧元白輕拍了他的手背兩下,和親王倏地一抖,手握起了拳。

田福生大著膽子小聲勸道:“聖上,和親王應當多多休息,您快出來吧,當心過了病氣。”

侍衛長也在一旁勸著,顧元白終究還是起身,他親手拿起被子,為和親王蓋得嚴實。

身子微俯,背上的青絲跟著在眼前晃蕩,貴重的宮廷熏香味兒傳來,和親王眼中的神色深重。

臟、深、黑暗。

泥濘一般甩都甩不落。

他壓抑地偏過了頭,閉上了眼休息。

聖上直起身,瞧見他這模樣,便也沒說什麼,悄聲出門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外的聲音總算靜了下來。房門被關上,昏昏沉沉的臥房之中罪孽四散,忽的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王先生走了進來,拱手道:“王爺,聖上已經離開王府了。”

和親王道:“離開的好。”

“聖上很關心您,”王先生輕聲道,“王爺何必傷了自己的身,半夜跑去澆冷水。”

和親王輕哼一聲,覺得好笑,他搖搖頭,從床上坐起身,“你懂什麼?”

顧元白這哪裡是關心他。

*

回宮的馬車上,顧元白閉目休神,禦醫為他把著脈,又細細瞧了瞧他的麵色,神情稍鬆,“聖上尚且無礙。”

“嗯,”顧元白應了一聲,似是隨口問道,“和親王的病可能看出患了幾日?”

禦醫為難地搖了搖頭。

顧元白不再為難他,而是支著頭獨自想著東西。

聖上曾經規定,鬨市之上不可縱馬行凶,馬車也有速度限製,因此駕車的人行得極慢,馬蹄踢踏踢踏的響著,顛簸感被層層毛毯所吸去,馬車中穩如平地。

過了片刻,顧元白突然睜開眼,他掀起窗簾往外一看,就見一個巷子深處正有一群人對著牆角在拳打腳踢。

“……奇技淫巧……”

“木匠的破爛玩意……”

“……枉當讀書人。”

破碎的話斷斷續續的落入了顧元白耳朵裡,顧元白掃了一圈,目光定在一旁四分五裂的的木頭殘部上,看那個模樣,應當是個自製的弩.弓。

顧元白當機立斷道:“停馬。張緒,將那個人給朕帶過來。”

*

徐寧覺得自己快死了。

他緊緊護著自己的腦袋和手,蜷縮在了一塊兒,丟人又狼狽的被人圍在角落裡打。先前做出來的弩.弓已經被他們踩成了碎片,他以為他可以靠著這一手的木工活讓他們認錯,沒想到他最愛的東西也救不了他。

士農工商。

徐寧已經有了秀才功名,原本不應該這麼狼狽的。

可他偏愛那些奇技淫巧,偏愛工木活計,家中木質的東西都被他拆了研究,越是研究就越是熱愛。

可彆人覺得他一個秀才喜歡這個是丟人,是走歪路,那些人看不起他,不僅看不起他,還嫉妒他考中了秀才,所以要毀了他。

最熱愛的東西偏偏有讓他承受不住的壓力,他對工匠一活也變得又愛又恨,甚至還有幾分怨氣。

可要停止的話,他舍不得停止。

徐寧滿臉熱淚,他憋著呼吸,又被狠狠踹了一腳。

正當他滿心絕望的時候,背後卻突然想起幾聲慘叫,徐寧抬起頭,就見幾個長得人高馬大的人走了過來,沉聲說道:“過來。”

徐寧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一臉惶恐地看著巷口那輛氣勢非凡的馬車,“你、你們是誰!”

侍衛長急著回到聖上的身邊,便言簡意賅道:“你的貴人。”

窗外忽的一聲瓷器脆響,顧元白慵懶的神色一收,厲聲道:“誰?!”

侍衛長飛奔到了窗口,銳利的眼神直盯呆愣在原地的小廝,這人他認識,正是和親王身邊的貼身小廝。侍衛長嚴肅的麵容稍緩,低頭一看,青瓷碗已經四分五裂,殷紅的鮮血灑落一地,牆麵上、漆紅的護欄上,血跡被廊外斜飛的雨水打散溶解,緩緩順著階梯流到了綠草暴雨之中。

宛如藏著罪孽一般的紅。

顧元白隨後走了出來,他看著這一地狼狽的鮮血,麵色微微一變,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天邊閃雷轟地一響,昏暗天氣驟亮。

獨愣在這兒的小廝臉色唰的一白,他撲通跪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宛如犯了病,“聖上,這是和親王吩咐小的送來的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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