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開得好。”聖上讚道,隨後將花拿起輕嗅,應當是香味合了心意,他忽而粲然一笑。
聖上身形修長瘦弱,病體沉重。但笑起來卻如百花盛開般有著旺盛蓬勃的生機力量。躲在暗處的薛遠抬頭一看,第一眼就瞧到了聖上唇角笑意,才發現這病弱皇帝原來還有著一副秋月無比的好長相。
薛遠看了一會兒,皺眉心不在焉地想。
當著百官的麵將他罵的那麼狠的皇上,原來連毛都沒長齊嗎?
*
傍午竹絲管樂奏起,宮宴開始。
常玉言坐在靠後的地方,恍恍惚惚地看著桌上的菜肴。
坐在一旁的薛遠專挑著賣相漂亮的禦菜吃,“今天的詩作的不錯。”
“你知道了……”常玉言揉了揉眉心,“真沒想到,我在麵對聖上的時候,竟也會投機取巧了。”
薛遠君子一笑,獠牙陰惻惻,“聖上好手段。”
常玉言微微皺起了眉,“你怎能這樣說聖上?”
薛遠挑眉,特地扭過頭看了一眼這位今個兒古怪極了的好友,隨即眯著眼,遙遙朝著聖上望去。
顧元白坐在高位之上,他今日不可避免的喝了些酒水,古代的酒水酒精度數不高,但奈何來到這裡之後就沒喝過幾次,幾杯下肚,他就吩咐人往酒壺裡摻了水。
暖意從肺腑曼延四肢,顧元白呼出一口氣,覺得臉也燙了起來。
他不能再喝了,顧元白很清楚這具身體到底有多麼的嬌貴和虛弱,他停了酒水,喝起了熱茶醒酒。
聖上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注視著,經常見到聖上的臣子們還好,有那些頭一次見到聖上的小子,都在拿著餘光偷瞥。
其中目光最明晃晃的,就是薛遠了。
喝個酒還能臉紅,還是不是爺們?
這樣的皇帝都能讓常玉言動搖,在遊禦花園時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他沒注意到的事?
薛遠手敲著酒杯,暗暗沉思。
宮宴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甚至結束了之後天色也才稍暗,田福生帶著眾多太監挨個將大臣們送了出去,等沒人了,又將張緒侍衛長拽到一旁神神秘秘地吩咐下去一件事。
顧元白洗完澡後,趁著時辰還早,他在桌前翻開了《韓非子》。
相比於正統的古代男兒,顧元白有一個很大的缺陷,他的思想來自後世,而後世超脫的思想並不適用於當前的大環境。
他得分清楚什麼東西有益,而什麼東西帶來這個世界卻會造成災難。這些古書他從前沒有讀過一本,自從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他就得日夜捧讀,熬夜讀、抽著時間讀,結合著身體的記憶去了解和通透。原身皇帝做得不好,他就得自己從書中抽絲剝繭地去學習帝王心術。
現代有一句話叫“穿清不造反,菊花鑽電鑽”。即使大恒是記憶中從未出現過的朝代,即使這個世界本身就存在於一本之中,但出現的這些書籍和曆史痕跡都與記憶中的**不離十,顧元白沒辦法以玩鬨的態度去對待這個國家。
而身為這個世界的男主角,無論是褚衛還是薛遠,都有強大的治國才能。
說實話,顧元白還挺饞他們的。
雖然不了解他們為何會相愛,但顧元白尊重他們,如果他能活得更久一點,他甚至可以為了拉攏他們兩人而給他們賜婚。
可惜命早就被閻王爺給預訂了,顧元白現在也隻能佛係等著生命走到終結,或許再過上一段時日,他就隻能躺在床上動彈不了了。
顧元白深深歎了口氣。
田福生抬頭問道:“聖上可是困了?”
顧元白搖了搖頭,道:“朕隻是在想著,人固有一死,無論做了多少準備,哪怕是朕,在麵臨死亡時也是心中惴惴不安。”
田福生心中一驚,雙腿一軟就跪在地上,顧元白失笑:“怕什麼?朕隻是感歎一句。”
田福生驚魂未定:“聖上可彆在說這些東西來嚇小的了,小的這心都要跳出來了。”
顧元白無奈搖了搖頭,沒了看書的心情,他放下書,寢宮內的侍人已經儘數退了出去,顧元白無知無覺地走到臥房掀起床帳,下一秒眼睛倏地睜大。
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美人正躺在他的龍榻之上,美人鳳目幽幽,狠辣暗藏殺意。
顧元白下意識往美人的胸前看去,臉頓時一青,是個男的。
諸位大臣帶著自家的兒郎,朝著顧元白一拜:“聖上萬安。”
今日睡足了精神氣,顧元白也十足的有精神,他唇角一勾,朗聲道:“起吧。”
園中的奇花異草經過前些時日的春雨已經開了不少,宮人日夜用心侍弄,許多原本不該在這個時節綠起來的樹也分外的生機勃勃。
今個兒太陽好,宮人提前灑了水,嬌豔的花朵上帶著水珠,是最為嬌美的時候。
聖上身邊圍繞的都是宗親與大臣,臣子家中帶來的兒郎則綴在其後,莫說瞧見聖上了,連片聖上的衣服角也瞧不到。
薛遠就被綴在這些大臣身後,他同常玉言慢慢走在了一起,兩個人不緊不慢,真如同單純來賞花一樣。
見周圍人不多了,常玉言問道:“你撿到的那帕子呢?”
薛遠雙手背在身後,身姿筆挺豐神俊朗,人模狗樣。他漫不經心道:“燒成灰了。”
常玉言揶揄道:“我還以為你會趁著今日將帕子物歸原主。”
薛遠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到了我的手裡就是我的東西,還歸什麼原主?”
常玉言剛要說話,前頭就傳來了一陣喧鬨,原是一位大人靈光乍現,做了一首質量上乘的詠春詩,將氣氛引起了一個小高.潮。
一旁有宮侍記下之後又高聲念了一遍,常玉言聽完,忍不住拍手讚道:“好詩!”
薛遠:“你父親就指著你在今日出頭了,還不快趁此機會將你做的詩吟上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