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蒲永言真喜歡她,那她嫁進蒲家後,還能繼續在文工團跳舞嗎?
江蘭芳胡亂想著,下意識將手裡的咖啡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好燙。
比中藥還苦。
江蘭芳從來沒喝過這樣的東西,差點兒吐出來。
但她緊抿著唇,硬生生全咽了進去,仍維持著體麵溫柔的笑容,裝作無事發生。
……
沒一會兒,時蔓參觀結束,也下來了。
她手裡同樣端著一杯咖啡,一邊抿著喝,一邊和蒲永言在說話。
蒲永言在江蘭芳麵前那樣的沉默寡言,在時蔓麵前卻與她相談甚歡。
他會說一長串,然後側耳傾聽,認真禮貌地望著時蔓的眼睛,等她的回答。
回應的話,也總比時蔓說得更長。
足夠的紳士、溫柔與尊重,或許與他出國遊學的經曆有過,都體現得淋漓儘致。
時蔓眉眼含笑,喝光了咖啡杯裡的最後一口。
她的確很喜歡這個,是她在夢境裡就很喜歡的味道,沒想到在這裡會喝到,還以為要等很久以後才有機會。
像淩振,他就不喜歡這個,覺得很苦,一貫隻愛喝他的白開水。
哪裡能像蒲永言這樣,還能細致地和她分享不同咖啡豆之間口感的細微區彆。
“蒲先生,我還能再喝一杯嗎?”時蔓喝完,舉著杯子朝蒲永言晃了晃,誇他做的咖啡很美味,她很喜歡。
蒲永言彎起嘴角,“當然可以,但喝多了的話,你晚上或許會睡不著覺。”
他很考慮彆人的感受,所以說話時絕不會拒絕,而是先肯定,再提出他的理智建議。
時蔓還在思考要不要再來一杯,旁邊有女兵忍不住起哄。
“蒲先生,你怎麼不給我們做咖啡呀?就給蔓蔓姐還有江隊長送咖啡,是不是因為她們倆最好看呀?”
蒲永言愣了愣,他聽到“江隊長”這個詞的時候,明顯愣住,顯然是想不起這人是誰。
直到看見對麵高腳椅上,端著咖啡杯的江蘭芳,他似乎才回想起來,“噢”了一聲。
時蔓也看過來,蒲永言不想她誤會,便出聲澄清道:“這咖啡口味獨特,怕你們喝不慣,我本來是隻打算給時小姐一個人做的。”
“……做咖啡的時候這位江隊長正好過來,我便順手也給了她一杯。”
蒲永言不想讓江蘭芳難堪,便說是自己主動給的。
他甚至還禮貌地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們還有想試試味道的,我待會給時小姐做咖啡的時候,可以順便多做幾杯。”
雖然禮貌溫柔,但他的邊界感也很強。
言語中強調的意味十分明顯。
咖啡是隻給時蔓做的。
其他人都隻是順便而已,江蘭芳喝的這杯,和他可以給其他女兵的多做幾杯沒什麼不同。
隻有時蔓是不一樣的。
蒲永言給江蘭芳留足了麵子,可江蘭芳卻還是覺得很丟臉。
剛剛在女兵們麵前的那些炫耀,都好像成了一個個無形的手掌,在甩自作多情的她耳光。
她想起進廚房之前,在門外麵不小心偷聽到的蒲首長和蒲永言的對話。
“永言,我選的那位時蔓同誌,就很不錯,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但找妻子,最重要還得你自己稱心如意。”
“我們不是逼你成家,隻是希望你可以過得更幸福。”
“婚姻不是科研的墳墓,相反,它能讓你擁有溫暖的港灣來休息,更強大的動力去拚搏。”
“永言,雖然你不是我們親生的,但你要知道,在我們心裡,你不比我們失散的兒子份量輕。”
“……”
不久前,江蘭芳還因為自己知道的這個消息而石破天驚,覺得早知道就不要知道這樣巨大的秘密比較好。
但現在,她又慶幸自己聽到了這個。
反正蒲永言也不是蒲首長親生的,那蒲永言喜歡誰又算什麼呢?
指不定哪天蒲首長就把失散在外的兒子尋回來了,雖然現在嘴上這麼說,但親生的總歸是親生的,血脈相連,難以割舍。
那蒲永言不也就是個普通的科學家而已,沒了這層家世背景,也好像就沒那麼金光閃閃了。
甚至江蘭芳覺得,同樣是無父無母的話,淩團長可好多了。
長得比蒲永言俊,身材比蒲永言高大,前途也照樣潛力無量,而且還更有男子漢的氣概。
蒲永言這瘦弱文氣的樣子,估計都挨不了淩團長一拳,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
江蘭芳確認自己在蒲永言這裡沒戲之後,就在心裡不知不覺把蒲永言貶到了不知道哪裡去。
她還是一如既往惦念起淩振來。
而淩振,這會兒也正走在路上,惦念著某人。
“淩振?”秦俊保遠遠看到淩振的背影,就肯定是他。
除了淩振,還有誰走路的腰杆能挺得這麼直,行走站定的每一個瞬間都符合規定的軍姿標準。
所以他氣喘籲籲地追過來,喊住淩振,“你這是要去我們文工團?”
“嗯。”淩振聲音低沉,自從知道秦俊保也喜歡時蔓,兩兄弟之間的關係就有些怪怪的。
因為沒有挑明,所以格外不自在。
但秦俊保向來是個不怎麼要臉的人,他一把攬住淩振的肩膀,“急什麼,時蔓她們還在蒲首長家裡表演呢。”
“我知道。”淩振補充,“她告訴過我。”但他今天有時間,等她,沒關係。
秦俊保愣了愣,什麼情況?時蔓去哪還跟淩振報備?兩人又沒談對象,這完全不像時蔓的做派啊。
秦俊保心裡胡思亂想了一大通,乾脆一拍淩振後背道:“時蔓她們舞蹈隊估摸著要在首長家裡吃過晚飯才回來呢。要不,去我屋喝一口?聊聊?”
淩振看了下手表,才下午五點半。
他沉思片刻,點點頭,“好。”
秦俊保去食堂買了點下酒菜,拿出珍藏的酒。
他好久都沒跟淩振一塊兒喝了,終於回憶起久違的兄弟情,幾杯酒下肚,他嘴上也開始沒把門地說話。
“淩振啊,你應該已經猜到,我也喜歡時蔓了吧?”
“嗐,你不怪兄弟這事兒不地道吧?反正時蔓也看不上你,我這也不算搶你媳婦兒哈。”
“再說兄弟我也不差是吧,萬一時蔓就喜歡我這樣的呢?”
“……”淩振沒說話,望著秦俊保耍酒瘋。
“沒戲!我跟你說!沒戲了!”秦俊保手一甩,傷心欲絕地說,“人家蒲大首長都看上時蔓當兒媳婦了,你說還有我們什麼事啊!”
“……蒲大首長那個兒子,是科學家!多厲害啊,天天隻要在實驗室裡坐著搞研究,不比咱們這些沙坑泥地裡打滾,天天滿身是汗的臭男人強?”秦俊保越說越悲憤,又開了一瓶酒,給對麵滿上,“淩振,我們——”
話說一半,秦俊保傻眼了。
他看著對麵,揉揉眼睛,沒醉!淩振就是不見了!人呢???
秦俊保不知道淩振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但他一臉冷凶地出現在蒲首長家大門口的花壇邊上時,著實嚇到了陽台上幾個看風景的女兵。
“誒,你們看,那是淩團長嗎?”
“他怎麼來這了呀?好凶!剛剛我差點以為他要一腳把門踹開衝進來呢。”
“淩團長怎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有種全世界都等著他拉開手榴彈引爆的感覺……”
“不會是為了蔓蔓姐來的吧?知道蔓蔓姐是過來相親的了?怕蔓蔓姐被搶走?”
女兵們忽然想通,瞬間都好羨慕時蔓!
兩個這麼好的男人,都喜歡她,追求她。
身後,蒲首長的保姆出現,叫大家去吃晚飯。
女兵們一聽到有好吃的,紛紛離開陽台。
飯桌上,沒人敢說話,議論這事。
所以時蔓完全不知道淩振就站在外麵,還站了一個多鐘頭,跟站崗似的,路過的戰士們看到他一身軍裝杵著,還都會跟他敬個軍禮。
直到吃完晚飯後,大家準備離開,蒲永言紳士地拿上披風,送時蔓出來。
時蔓看到不遠處站成一棵白楊樹似的淩振,愣了愣。
她遲疑著走過去,“淩振?你怎麼在這裡?”
“正好過來辦事。”淩振在這種時候,不知怎麼,忽然無師自通學會了撒謊。
但他不習慣撒謊,所以視線避開時蔓,往右一偏。
恰好與蒲永言平靜溫潤如月色般的眸子對上。
那一瞬間,淩振身上的狼性不自覺地爆開,警惕的防備拉滿,像守護自己領土般,眼神如同淩厲的刀。
刀劃破了月色,寒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