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說以前隻招過男廚子,不一定要女的,隻是同意讓你去看看,他們再做決定。”時蔓提醒她。
“行!說不定能成!”王春花搓著手,很是期待。
這年頭,當廚子多好啊,尤其在國營飯店,工資開得高,還能經常順些肉菜回家,油水十足。
王春花當場又擼起袖子來,從自家提了新鮮的蔬菜和一隻雞過來,要給時蔓做好吃的。
時蔓要攔她,可哪能攔得住。
王春花掄起菜刀來,誰敢靠近。
沒辦法,時蔓隻好去院子裡摘了些玫瑰花,和牛奶、茶一起,打算做杯玫瑰牛乳茶喝。
這玫瑰還是淩振跑了老遠,去那位自由國朋友那兒腆著臉要來的一株。
種在自家院子裡,花了不少心血,才開出來茂盛漂亮的花兒。
淩振想著時蔓喜歡玫瑰花,才費了很多心思。
他肯定想不到,這些好看的玫瑰花還能以這樣的方式進了時蔓的肚子裡。
時蔓給王春花也弄了一杯,她做得精細,等弄好的時候,王春花的飯菜也做好了。
兩人坐在飯桌上,吃著手撕雞、四季豆、黃瓜等菜,還喝著玫瑰牛乳茶。
王春花第一次喝這玩意兒,抿了一小口,露出驚為天人的驚豔,又端起杯子端倪好久,念叨著,“怎麼這麼好喝呢?”
再聽時蔓說這是用了玫瑰花、牛奶、茶葉和白砂糖做的,王春花嘴巴驚得都快放下一個雞蛋。
“這、咋都這麼金貴呢?”她把杯子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可吃不起、吃不起。”
時蔓笑了笑,“這有什麼,喝了美容養顏的,你就喝吧,女人就是要對自個兒好一些呀,不然指望你家男人和幾個兒子嗎?”
王春花捏緊拳頭,一想也是,端起玫瑰牛乳茶就咕嘟咕嘟喝起來。
等吃完飯,時蔓又教王春花修剪指甲,還可以塗指甲油,再就是喝茶、賞花、賞月賞星星的閒情雅致。
就連家裡的碗筷杯具也有講究,要一套一套的,看著漂亮才能心情好。
王春花聽得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日子原來還可以這樣過。
回想起來,她以前那是怎麼活的啊,幾乎農村養的牛一樣糙,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乾活兒,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麼多好玩意兒。
她愣愣地看著時蔓,半晌才感歎道:“小蔓,難怪淩振那麼喜歡你呢,我要是男人,我也肯定喜歡你。”
王春花是在由衷讚歎。
時蔓抿起唇角,對著王春花笑道:“春花姐,你也很值得被喜歡。”
王春花更愣了,好像有一股暖流從冬天結的冰棱子裡頭破開,直直淌進她心裡,從沒有這麼暖過。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告訴她。
……
王春花又在時蔓家待到挺晚,才戀戀不舍地回家。
李廣元已經在家氣得轉了好久的圈,都快沒脾氣了,隻是他不敢來敲時蔓的家門,因為時蔓太伶牙俐齒,他說不過她,怕被時蔓氣到心肌梗塞。
不過李廣元看到王春花回來,對於自己製住她還是有點子信心的。
而且王春花今天沒像昨天那麼化妝,隻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仍然經過了時蔓的指點和改造,雖然李廣元看著眼前還是一亮,卻沒有昨天那麼驚豔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也就清清嗓子,教訓道:“春花,你現在怎麼回事,這麼晚了才回家,太不像話了,你心裡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
王春花沒理他,拿出從時蔓家裡端回來的雞肉,去廚房灶上熱了熱,喊道:“孩子們,出來吃雞肉了。”
一聽有吃的,四個孩子都飛快地衝了過來。
香噴噴的雞肉端上桌,他們都狼吞虎咽地爭搶。
王春花看著孩子們,忍不住泛起笑容。
到底還是她的四個兒子。
說歸說,氣歸氣,她還是有些舍不得他們的,看著他們都亂七八糟吃幾頓了,也不由想給他們弄點好吃的。
想到能去國營飯店,她第一時間門想的也還是以後幾個兒子都不愁吃了。
王春花的四個孩子也都很高興,他們都好幾天沒吃媽媽做的飯菜了,今天一吃,格外香!
李廣元在一旁端坐著,雞肉的香味鑽進他鼻孔裡,像饞蟲勾啊勾,難忍得很。
可王春花好像忘了給他拿碗筷……所以沒他的份。
看那些雞肉也不多,李廣元也不好意思跟兒子們搶,隻好扭過頭,板著臉繼續教訓王春花。
“你看這都什麼點了,你現在才弄雞肉吃?要不是今天我去食堂打了飯,我和兒子們非得被你餓死不可!”
王春花奇怪地看著他,“你能去食堂打飯不就好了?乾嘛非得等我。”
和時蔓相處久了,王春花的思維漸漸也被時蔓扭轉,並不覺得自己伺候男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李廣元還是這麼覺得,他冷哼道:“我一個大男人,堂堂團長,我去食堂裡打飯?讓彆人看了那得多不像話!”
王春花也小聲哼哼,“人家隔壁淩振就經常去食堂打飯啊,他還比你高半級呢。”
“你——”李廣元差點被背過氣去,他以前總拿王春花和彆的女人比,她哪敢頂半句嘴。
現在……現在徹底不像話了!
他說一句,他看她能反駁出十句來!隻怕都是跟那個牙尖嘴利的時蔓學的。
這樣看來,隻能拿出殺手鐧——
“王春花,這日子你是不是不想好好過了?你要是不想過了,那行,等我放假,咱倆去公社辦離婚證去!我把你休了,四個兒子都歸我,你一個人回你們老家那鄉下的破村子裡,當你的村婦去吧!”
果然,李廣元這話一說出來,就看到王春花如他所料那樣,臉色微變。
他就知道,王春花最怕這個。
她嫁給他,是她這輩子最有出息的事情,村裡多少人羨慕啊,她麵上多有光啊,跟著他來京北城的時候,她笑了一路。
他要是休了她,把她趕回家,估計比打死她都要難受。
“這回知道怕了吧?”李廣元見王春花被這麼一嚇就不做聲了,趕緊趁熱打鐵道,“所以說你這女人啊,好好待在家裡做飯洗衣服,比什麼都強,彆去跟隔壁那個時蔓瞎混。你要是沒了我,在這京北城還能待得下去?”
正說著,四個孩子也吃完雞肉跑過來。
都用袖子一擦嘴,又七嘴八舌地爭著說:“媽,明天學校要請家長談話,你去吧?”
李廣元愣了愣,揮手道:“你們胡咧咧什麼呢,你們媽大字不識一個,讓她去學校談話,那不是丟人嗎?明天爸給你們去。”
他理著領口,心想這又到了他最喜歡的日子。
四個兒子每年放暑假的時候,學校裡都會請家長去一起談話,聊聊孩子們這學期的表現。
李廣元級彆高,又一身軍裝,每次趕場似的去四個兒子不同的班裡,都特彆有麵兒,家長們還會捧著他,讓他做總結發言。
所以,就算軍務繁忙,李廣元也會暫時請兩小時假,去兒子們學校裡走一趟。
可今天,他的話剛說出口,四個小兔崽子就異口同聲地反對起來。
”不行!要讓媽去!”
“你們說啥?”李廣元掏了掏耳朵。
“我都跟小明說了,我媽特彆好看,他不信,我就要讓我媽去給他看看!”
“小梅總說她媽漂亮,我看我媽昨天比小梅她媽漂亮多了!明天小梅她媽會去,我也要讓我媽去!”
“……”另外兩個兒子也是差不多的理由,都吵吵嚷嚷的,把李光遠耳朵都快吵蒙了。
王春花也是懵的,她不可思議地聽著幾個孩子們的理由,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以前,孩子們都不願意讓她去學校,怕她穿得臟兮兮的丟臉,又或者她沒文化會被人笑話。
可現在……他們居然吵著爭著要她去學校談話?話裡話外都是在跟同學們炫耀她?
她從來想都不敢想。
王春花又想打開大門跑出去感謝時蔓了。
李廣元的臉色已經很難看,被孩子們拒絕,他感覺自己作為父親的威嚴正在消失,便震聲道:“胡鬨!都彆吵了!你們像不像話?去學校都是父親去!”
他一錘定音的話,讓王春花回過神來,她緩了緩,摸摸幾個孩子的頭,“對,讓你們爸去吧,媽明天不去。”
幾個孩子還想再說說好話求求她,卻又都被李廣元的眼神一瞪,老老實實回屋寫作業去了。
李廣元看了眼王春花上樓的背影,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看來是真被他離婚的說法嚇到了,忽然變老實了,知道要在家踏踏實實做個賢妻良母。
說實話,自己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隻要她乖乖聽話,儘好一個妻子和母親的本分,那他肯定不會休了她。
李廣元氣定神閒扶著腰帶往樓上走,回了臥室,看到王春花坐在桌子前又在那兒鼓搗著,往臉上搽香。
他頓了頓,沒說她。
女人嘛,愛美就愛美,何況她皮膚白,身上嫩,聞起來香,他也更喜歡。
耐心等王春花弄完,李廣元翹著腳靠在床頭問:“我的洗腳水呢?快給我打來,趕緊睡了。”
王春花合上雪花膏的蓋子,回頭奇怪地看李廣元一眼,“你今晚睡這兒?”
“……咳。”李廣元清了清嗓子,他昨天是還鬨著睡隔壁屋,但那不是給她一個教訓嘛,既然她現在知道錯了,那……
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王春花從櫃子裡尋出一床被子,“那我睡隔壁屋去。”
李廣元呆住,臉色瞬間門變黑,“王春花,你什麼意思?”
“咱倆不是要離嗎?”王春花神色認真,“怎麼還能睡一個被窩。”
說完,她轉身就走,到了門口時,忽然想起來回頭說:“對了,明天你繼續給孩子們打飯吧,我估計得去國營飯店上班,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李廣元徹底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還以為她是被嚇到,沒想到她是要去上班才拒絕孩子們。
還以為他不要她的話,她就會哭哭啼啼聽話求她,沒想到她連工作都找好了,這下以後那更加就徹底有恃無恐了?!
原以為“離婚”是威脅她的殺手鐧,沒想到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廣元一夜難眠。
……這婚,她不會真要跟他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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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團裡,關於江蘭芳家裡的事,也有了決議。
總不能天天由著江蘭芳她娘來鬨,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而雖說這件事交給時蔓來處理,但她不願意自己做決定,免得江蘭芳還背後說她公報私仇。
所以時蔓就趁開會的時候,把這個難題拋給了團長張誌新以及副團長秦俊保他們。
她給出了幾個選擇,讓大家投票。
最後,高票通過的,是讓江蘭芳每個月拿出五塊錢和五斤糧票,資助娘家。
畢竟江蘭芳娘家人也都有手有腳的,想要更多當然是沒有了,就這些,也是團裡出於情義和人道才這樣。
江蘭芳接到通知,早就有了預感,並不意外。
她無所謂地回到家裡,告訴婆婆這件事。
反正工資津貼一分錢都落不著,所以江蘭芳想,不管是給精明的婆婆還是給吸血蟲娘家人,都隨便了。
但江蘭芳的婆婆很不高興,她最不喜歡這些窮親戚,這麼不要臉,實在惡心。
可團裡都下了命令,她也隻能照做。
因此,那些火氣就隻能撒在江蘭芳身上。
江蘭芳一天之內到處受氣,團裡鬨笑話,公公訓斥,婆婆陰陽怪氣,她心裡也特彆煩躁。
最後,看到華誌新端著洗腳水給她送過來,又挽起袖子要給她洗腳,她氣得一腳把盆給踹翻了。
“華誌新,你有沒有一點出息!”
“我都被人騎到頭上欺負了,你就不能為我說兩句話,出出氣?”
“我當時真是腦子進了水了,怎麼嫁給你這樣的窩囊廢?”
“你但凡能升個兩級,我至於為這麼五塊錢受這樣的氣?”
華誌新頭垂著,習慣性道歉,“蘭芳,你彆生氣。我、我一定會努力的。”
“努力?你靠什麼努力?”江蘭芳氣得去揪他的耳朵,“你知道不知道,你爸就要退下來了!現在他在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沾他的光,等他退了,我看你就徹底沒進步的機會了!”
華誌新低著頭,被江蘭芳說得麵紅脖子粗,但他不知道說什麼解釋,隻能一味地道歉。
江蘭芳叉著腰,一邊罵他,一邊說起淩振。
“你說說你,怎麼哪裡都比不上淩振!”
“淩振他無父無母都能爬上現在的位子,你怎麼反倒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呢?”
“你現在唯一比淩振好的,就是有這麼個好爸爸,你能不能好好珍惜?!”
江蘭芳越說越氣憤,主要是惱華誌新,但也為自己擔憂。
她現在和時蔓比起來,隻有提起“婆家有多厲害“時,才能感覺到那麼一些優越感,能勝過時蔓。
可再過一兩年,她的公公如果退了,那她還能用什麼和時蔓去比。
忽然,外麵響起說話聲。
平時公公婆婆說話都很注意,但今天可能是太震驚了,所以都忘了收斂說話的音量,就這麼透過門板傳進來。
”什麼?蒲大首長的兒子找到了?!”
“是啊,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啊!巧得很,他兒子就在京北軍區,還是最年輕的團長。”
“就是那個淩振?”
“對!”
江蘭芳腦子嗡嗡的,徹底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
她嫉妒得快要發狂。
蒲大首長,居然成了時蔓的公公?!!!:,,.